从她怀了陆霆川起,一切就释怀了。
姜一欣也高兴地说:“是啊是啊,把时间浪费在生气上多不值当。”
程鸢也说:“您今天想吃什么,我和一欣给您做。”
陆美珺望着姑嫂两人,心里没由来的满足,她说:“什么时候把古岱带回家来?再不带来,我和你爸爸都要去沪市了,到时候就见不到人。”
姜一欣推着陆美珺出门,“快了快了。”
陆美珺宠溺地白姜一欣一眼,任由她推着出门。
楼下。
姜律清见陆美珺愿意出门,刚想开口说什么。
陆美珺却先开口,没好气地问:“想吃饺子还是想吃面?”
姜律清愣一下。
陆美珺又说:“问你话呢。”
姜律清这才确定,陆美珺这是和他说话,赶忙笑着回答,“都行。”
陆美珺回头对姜一欣说:“今晚搞点打卤面,饺子吃腻了,有点想帝都打卤面的味道。”
姜律清立即追问,“想要什么卤的?青椒鸡蛋还是……”
“我要青椒鸡蛋的,”陆美珺看了眼陆霆川,转头又扫过姜一欣和程鸢,说:“你问问孩子们,看他们想吃什么卤的?”
姜律清见陆美珺神色已经恢复如常,谈话也恢复家常,老夫老妻,这点默契还是有的。
陆美珺这是气消了。
姜一欣蹦蹦跳跳跑下楼,拉着姜律清说:“爸,给我搞点鲜虾,我自己做个秘制卤。我哥喜欢牛肉,那就给他搞个牛肉酱的……程鸢没我哥那么挑剔,又喜欢虾,她和我一样,你嘛……估计也是青椒鸡蛋的。”
说着,她推着姜律清的背,将人往门外推,还边推边说:“快点去买。”
姜律清无奈,回头看了眼陆美珺,乖乖出门。
陆霆川起身,突然说:“爸,我和你一起去。”
姜律清回头,看着陆霆川弯腰拿起茶几上的车钥匙真要和他出门,陆美珺和程鸢进了厨房,姜一欣跑去鼓捣她养的花……
这一幕,是上天和恩匮,也是他这么多年,严于律己后,该有的人生回报。
……
超市。
姜律清和陆霆川来到了生鲜区,陆霆川推着购物车,姜律清选了几根新鲜皮薄的青椒,装进打包袋里。
“本来应该小时候带你来的,现在才和你第一次逛超市,”姜律清边选东西边说。
陆霆川微微一愣,好像是这样。
姜律清余光看见陆霆川直愣愣地站在菜摊旁,他以为陆霆川不会买菜,问:“会选菜吗?”
“会。”
姜律清微怔,“这么多年你一个人……工作这么忙,怎么会这些?”
他一直以为陆霆川在外面吃饭都应付了事,不过东大一院食堂伙食不错,也少了让人操心。
陆霆川说:“一个人嘛,总要学会生活。”
姜律清点头,“你越这样说,我越觉得我这个父亲做的失职。从小到大,也没亲自教过你什么。”
“这些基本生活技能,走上社会再学,没什么不好,”陆霆川又说:“而且,我不觉得您没教会我什么,相反,我觉得您教会了我最宝贵的东西。”
姜律清眼神一亮,“哦?什么?”
陆霆川郑重回答:“浪子回头。”
浪子回头金不换。
陆霆川还记得,在姜律清把他从那个组织“赎回来”的第二天,姜律清又找人封口,请客吃饭。
姜律清不想让别人知道陆霆川在组织里把人脖子划了,怕别人说陆霆川“杀人犯”。
陆霆川也是人生中头一次感觉到,有一个有权势有关心自己的父亲真好。
因为当时想从组织里脱身的人,一共有三个,除了陆霆川和萧佐,还有另外一个人。
陆霆川和萧佐因为能拿得出来钱,还有人脉,很轻松的脱离了那里,而那个和他们一起的人……被人拖走后,不知是死是活。
姜律清在酒桌上喝的很多,陆美珺上夜班,没法去接,就让陆霆川去。
陆霆川扶着姜律清沿着跨江大桥往回走,顺带吹吹风,给姜律清醒酒。
姜律清却突然拉住陆霆川的手说:“霆川,爸爸也有撑不住的时候,爸爸做错了一件事,一件永远无法挽回的事。你让一欣受惊吓,受到的惩罚是一顿毒打,我让一个和一欣差不多大的女孩子一辈子无法健康的活着,我该受什么惩罚呢?”
陆霆川觉得姜律清的话莫名其妙,便不以为然,冷然说:“你可以去自首。”
姜律清说:“我不能去,我去了,你妈妈怎么办,这个家怎么办,你和一欣的未来怎么办?我现在只求她能原谅我的自私,为了我的家庭,我的事业,我做不到。我可以一辈子顶着罪恶感活着,但我不希望你们过得不好。”
陆霆川只觉得他假。
但姜律清说:“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我不在了,或者我没有现在的地位,你会怎么做?”
陆霆川出来没想过这个问题,他的父亲在他眼里就是这个家的天,给所有人撑腰,除了他。
如果他不在,这家的天一定会塌。
姜律清说:“我不敢说对你有培养,我只希望,你能像一个真正的男人一样,肩膀上能扛事,对家庭负起责任。你可以不管我的死活,但你妈妈和你-妹妹,你不能不管他们,他们爱你,你不可能感受不到。”
陆霆川第一次仰望父亲,原来是他一直在扛着这个家禹禹独行。
也第一次如此深刻的理解“责任”两个字。
姜律清说:“回来上学吧,我听萧佐说你在那个组织里的事了,你天生适合当外科医生,有我在,你会在这条路上少走很多弯路。当然,我不是要插手你的事业,我相信你有体会,和你一起脱离那个组织的人,现在人已经不知道去哪儿了,但你和萧佐却能安然无恙出来,你不会觉得这是巧合或者运气吧?”
陆霆川沉默,是的,他的父亲破天荒也为他撑了一次腰。而他也感受到,来自原生家庭的支撑,有多重要。
他爸爸是东大一院的院长,萧佐的父亲是萧氏的董事长。
而那个失踪的人,他没有一点点背景。
姜律清说:“或者你也可以选择其他职业,但我先说好,如果你选择其他专业,我不会给你助力也没办法给你助力,你自己想清楚。不过有一点我还是想说,救人,远比杀人痛快,不只是挽救了一条生命的欣喜若狂,更是看到那些患者发自内心,冲你笑时,那种被感染的感觉。我平生犯过这一次冒进的失误,虽然我尽力了,但我问心有愧,因为这台手术的初衷并不是我要救她,而是……我要让它成为我竞选院长的资本。我也曾给那个小女孩道歉,他父母无法原谅我,但她却对我笑了,还对我说谢谢。”
这种感动震撼人心,也震撼了陆霆川的心。
陆霆川问:“真有这么善良的人吗?”
姜律清:“有,虽然不多。”
陆霆川:“但你会一辈子带着罪恶感活着。”
姜律清:“是。”
陆霆川:“我也会。”
姜律清:“?”
陆霆川:“如果我回去读书,意味着我今后所有的一切都依托你,也意味着,我所获得的一切都建立在伤害那个女孩子的基础之上,毕竟你的院长之位是靠她得来的,没有你,就不会有我的以后。”
姜律清沉默片刻,“是。”
陆霆川:“那我们以后该怎么补偿她?”
姜律清震惊,他知道他的儿子已经把“责任”两个字背在肩上:“这件事我来处理,你好好上学。”
陆霆川:“她叫什么名字?如果以后有机会遇到她,我会和你一起承担,帮你减轻罪责。”
姜律清:“你不需要知道,你还没有能力替我承担这些,等你能力到的那天,我会告诉你。”
陆霆川:“好!”
姜律清:“如果你要从医,一定要好好夯实基础,千万不能犯和我一样的错误。”
陆霆川保证,“我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