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有话要说:
捉虫完毕!
文中所有涉及金融学概念、知识的地方,汗,由于浅薄的作者只上过微观经济、宏观经济、计量经济学、数理金融学以及金融工程五门打酱油的选修课,完全是经不起考验的,各位考据党手下留情,凑活看吧最近一段时间,c大内部讨论最多的话题,就是关于教育部上级的领导前来检查,审批经管院金融系成为重点院系的事情了。
校领导最看重的就是这种事情,重点意味着什么?政绩!
当然也意味着更加宽松的政策,意味着更多的拨款,同时还意味着更大的名气,以及源源不断地更好的生源。所以这次的检查验收,校方那是重视重视再重视,从校长到副校长,副校长到院长,院长再到副院长,一级一级,从上至下贯彻了这个精神。大会小会开起来,强调的一定是“创新争优”,总结的一定是“落实先进发展观,争取拿下老大难”。
金融系主任其实很憋屈,他们才并进来还没两年,怎么就成“老大难”了呢?
为防止出这类那类的意外,直到领导下来前一晚才通知到班级单位,副校长亲自披挂上阵,金融系书记马成文任急先锋,两个头头带着一班手下人马磨刀霍霍,就等着大干一场,向领导展现一下一流重点大学的教学理念。
本来审批流程是听听课,吃吃饭,聊聊天,最后捏捏脚的格式,但音乐系副院长突然提醒说学生对这件事抓得不够紧、态度不够配合。马书记思索良久,为突出自己学院的实力与水平,大手一挥,干脆明天在大扇形教室办个讲座,就请资深老教授捉刀,将其他系的优等生也拉来听课,努力营造教学相长的氛围环境。
于是第二天下午1:30,大扇形教室,史无前例地座无虚席。每一个到教室的人,第一眼先是往最后一排扫,见没有空位,退而求其次,倒数第二排,再不行,求再次……到了最后,殷朝暮他们三人进来时,就第一排还空着,只能推推搡搡走过去。
王二愣心里憋闷着一股气,偏还被他们系副院长那副官腔打得心肝儿直颤,陆维也没心思,三人这么一来,竟是殷朝暮殷大少牵头。他少爷习惯了众人瞩目、舍我其谁的优越感,虽说吃了教训要低调,可今天的战略对策注定了不能低调,当下也不犹豫,迈着一双长腿就奔着第一排去了。
结果刚坐下三张小脸儿就全拉下来。陆王两人是心神恍惚终于反应过来自己迷迷糊糊,被带到了什么样“突出”的位置。而殷朝暮是坐下才瞧见韩之安笑得yin荡的侧脸,以及顾疏这尊端坐如钟的大佛。
阴魂不散!
你说人家都是从后排往前坐,你有必要这么搞特殊,非挑第一排坐下么。当然殷朝暮知道顾疏和他们被逼无奈的选择不同,人家是专门坐前面听课的。
顾疏看见是他们三人,淡淡示意,就又扭头看自己的本子。殷朝暮瞧着他认真严肃的侧脸,盯着那头比一般人都略黑些、长些的头发晃神,有那么一秒差点错以为是曾经见过的场景。他见过这样的顾疏,也清楚的知道再过一会儿这人就会用这副雷打不动的表情淡淡开口,众目睽睽之下言谈自若,吸引住满座的目光……
可惜,有我在,你今天是没机会出这个风头的了。
上课铃声骤起,本来已经准备退休进而安享晚年的老头儿重新挂帅,整理好演示文稿与教案,就准备开讲,这时,门外传进一阵喧哗。
“孙主任,您先请!”
“马书记,客气了。”
……
一水儿的校领导,前呼后拥着几位从教育部下来审核的官员,迈着四方步儿让进了教室。一番你推我让后,款款在几个特别备好的软椅上一一落座。
讲台上的老头子见怪不怪,神态淡定,不愧为奋斗在一线数十年的老教师,非常镇得住场面,完全无视掉领导们一身浓烈的酒味儿以及学生懒洋洋的状态,照本宣科,一页一页匀速开讲。领导们面色红润有光泽,就是王冬晨用脚趾头想,也能想明白这拨人刚从饭桌上厮杀完回来。看看马书记容色可亲的老脸就知道这一次运作得还算完满,**不离十,成了!
其实c大除了输在艺术类院系太过突出,导致其他院系不上不下很是尴尬,单就实力来说,已经够格申重点了,所以这一次来检查验收的,也没几个真正的大领导。
但酒桌上面你推我挡一番,马文成马书记却摸清了虽没大碍,但几个人隐隐以部里一个握有实权且声名在外的孙主任为主导。而这个主任几番试探下来,却只让马书记这等公关人才都大叹两个字:难办。
你问怎么难办?都知道京都搞教育的,来来去去就是一个卖情面,从来是顺应局势,大家都说成,那就成。
可这位孙金如主任却不必顾虑这些,人家底子过硬,毕业于全国最顶尖的名校,在斯坦福进修金融学博士,又挂着科学研究院的院士头衔,成绩显赫。学而优则仕,这位主任骨子里有着天之骄子的傲气,完全不必要卖他们这类考艺术院系吃饭的面子。
金融系金融系,你们金融系要随便来个其他领导看两眼,那也就是从学习氛围、教师职称、国家级奖励获得数目、科研项目方面看看热闹罢了,怎么也混得过去;而这位,刚在饭桌上虽然也吃了也喝了,却没个准话出口。
像孙金如这样金融学造诣堪称顶尖儿的,还真不一定看得上他们这一堂商学分类下的金融课。
不过要说没戏了……
那当然是不可能的,别忘记这次审核负责接待的,首当其冲就是马成文马书记。
马书记是谁?
马书记的战绩,要一笔笔算起来,堪称辉煌,他作为一个深谙此道的老油条子,眼瞅着孙主任喝过酒坐下身就开始我醉欲眠,心里直发急。别的小资格看不清这里面的关键,他却隐隐有预感这事情有些不稳。再扫一眼教室,满屋子虽然没给当众睡觉打呼噜,可也一个个耷拉着脑袋,一副非暴力不合作的态度……
这么个情形,马成文心里头上火,听台上c大金融系老泰斗讲课时,一个字一个字等间距在那儿念,只恨不能亲自上场。老泰斗教书这么多年,靠的就是稳妥二字,现在可好,你倒是稳妥了,不光学生不爱听,连孙主任都要和着节奏睡过去。你说你就不能搞点儿活泼的?你就不能调动调动学生积极性?
马成文座位离得近,旁边儿孙金如两眼都有些眯缝,他不愧是搞这套的专业人士,逮住机会就冲台上老头猛眨眼。
老泰斗也是老江湖,前一晚刚刚贯彻了精神,此时更是心、眼、手三合一,充分领会马成文这几下眨眼的内涵,立刻开始思考怎么整顿课堂气氛。
要活泼热烈?要紧张刺激?
成啊,他毕竟干了几十年教师职业,别的不说,抓学生心态还不容易么。学生心目中,最刺激最紧张最考验心脏的是什么?
不用说,是考试!
自然,一堂公开课是不可能发卷子随堂考的,这样做倒是一定能刺激得学生们嗷嗷直叫唤,可叫唤完领导就该冲他嗷嗷叫唤了。但这并不妨碍现场考较学生能力啊,或是把例题改改,先不放答案,让学生上黑板写两下。这有来有往的,学生就活泼些,领导也能满意些。
说做就做。老爷子刷刷刷亮出一道有关b-s期权价格的例题,清清嗓子,对台下地学生们说:“现在来看一道刚才计算公式的应用题,这道题你们先自己做做看,要是谁做出来了就举手,咱们请他上台来给大家做做示范!”
不说部里领导,学生们不关心那个,但自家院系的书记总认识吧,能在顶头上司面前露一小脸,这样地机会。可不是想来就来的。
老爷子用他那三十年前的思维方式推测了一下学生的反应,觉得情况会非常热烈、甚至可能出现抢答地局面。想来踊跃回答是好的,但一拥而上又不大雅观,毕竟这机会这么难得,也不能让学生轻而易举就答出来,到时候让哪个上、哪个不让上啊?
必须出难题!
老爷子ppt上亮出来的,正是一道经典例题。这一道题砸下去,“哐哐哐”,掷地有声啊,既显示出咱学校的教学水准来,也不至于一会儿出现抢大白菜的菜市场局面。
不得不说,单就招数来说,这位教授那是绝对的人才!
马成文瞧见这一手,心里感慨不已,果然姜还是老的辣。老教授不愧几十年的丰富经验,控场能力非凡,这要是搁球场上,马书记早一声高喝:漂亮!控球后卫,没跑的!
然而两位老将思路不错,配合也打得到位,关键在于,马书记一喝酒,就忘了跟老泰斗提一件事。
这拨学生他们不是学金融的啊!
左边那一小撮儿。坐的是美院的,右边这一小撮儿,趴的是音乐系,还有导演系、表演系……几乎该有的都有了,可正儿八经的金融学专业,打破头也不过半个班14人,还都在最后一排打呵欠。
擦,让哥做什么b-s期权?哥鄙视你才是真的。
再说孙金如,这位主任中午喝的有些上头,正烟笼雾罩间,突然扫到屏幕上刷刷刷一行蓝色加粗斜体,意识顿时清醒了几分。
什么是经典例题?
康有为用自身著作告诉我们,经典总是免不了被立作靶子,让无数后来人射上几剑,倍经考验与争论方能修成正果。
金融学发展了多少年?告诉你,1936年才第一次提出了风险补偿的概念,此后又折腾了多少年才真正确立现代金融学的概念。之前的金融学体系与数学结合得不多,而这一道b-s期权问题,直到孙金如在斯坦福攻读博士学位期间,仍然存在很大争议。
倒不是说这道题解不出来,金融模型只有限制条件越来越放松、模拟越来越接近现实一说,当时这道题一步步推演下来,得出的数据是没问题的,但里面有一步涉及到的数学证明,恰恰有两种思路,证明方法还真有点细微差异。
当然讲台上这一道题目是简化过后的基本题,他们当初讨论的那些深层次问题并没有体现出来,只是在解题步骤上将用到涉及证明的那一步作为了已知。
而事实上,这一步证明在当初不说非常关键,却也吵得火热。最后还是斯坦福出了个金融学生凭着强硬的数学基础,才排除掉其中一种方法的细微漏洞,最终确立了另一种方法的正确性。
文无第一武无第二,学术界的争锋,也像武术一般,实力才是王道。作为一个学者,靠研究理论推导模型吃饭,一辈子要能在这样顶尖儿层面上的争端里一展锋芒横扫群雄,可以说此生都无憾了,而当初斯坦福那名学生年纪轻轻,更添传奇。
这位书写一段传奇的天才,现在正坐在这件教室里,心满意足地看着自己当年的功绩再一次被后辈们翻出来景仰……
孙金如的唇角终于泄出一缕笑意。他清楚这道小题或许不会讨论自己当年的研究结果,或许仅仅是一带而过,但不论怎样,即便再简略,老教授想必也会提一下诸如“这个步骤可以当做已知,不用证明,证明不是你们现在能掌握的”之类的说辞。
又或许有几个好学的想要问问看,那老教授未必不会感慨一番当年解出这证明的人才实在高杆!
当然他还是瞧不上c大金融系的。要知道c大终究偏文,金融走的是马列毛概那一套哲学体系下的定性分析,而孙金如身为斯坦福高材生,虽然毕业20多年,但心底里认同的终究还是西方金融体系那套数学模型下的数据分析。不过无论是谁,曾经年少时最得意的事情被人拎出来不着痕迹地捧一下,都是要比收礼更高兴的。
只是教室里明显有些冷场,金融学的那些人也是刚开学,连高数都不会,还处理模型呢,你倒是体现出教学水平来了,可也要拖几个大二的来撑门面吧。
他们是想解,不过你让哥拿着一元二次方程上去裸\奔呐,这不笑话么。
一时间,除了孙金如还算得意外——毕竟他当初费那么大劲,你们一群小屁孩儿几分钟给倒腾出来,岂不是显得咱水平不高——马书记、老泰斗都暗暗叫糟。学生们虽不太听校方的,可领导脸色沉着,他们大一的嫩崽子们还是有些畏惧的。
当然在座还有两个人并不担心。这两人都是有备而来,虽然一个是自身功力到位,一个是如开挂一般早知会出这道题、甚至预料到了冷场局面,但对这两位来说,都是场面越冷越有利的。
这两个人,一个是顾疏,另一个,是殷朝暮殷大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