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沉着眼笑:“殷少好气量,那接下来是……”
两个主持看这边气氛不对,也不敢插话,他们说白了只是给顾氏一个子公司打工的小职员,哪里惹得起这两家。说实话当初肯上他们这节目的都是些街边小饭店,一没背景二没水平,眼看着就要办不下去,结果导演突然接到通知说殷氏官府菜、三月扬州要同台较技,差点以为自己眼瞎了!
男主持抹把汗,赶紧圆场:“接下来是传统菜式考察环节。请两队参赛厨师在十五分钟内做出一道“独一无二”的珍味佳肴,所选食材不限、料理方式不限,唯一要求是符合题设。各位,请开始!”
由于第二场比试涉及两家秘技,自然不可能再如之前的开胃小菜一般敞开来任人观摩。两方人马领了题,就进去之前分好的场地,四面垂下厚重的帘幕,不论是观众还是裁判,都难以看到比赛进度。
这个时候,自然不能让一票嘉宾与观众傻坐着,否则好不容易聚来的人气与收视率,只怕就要流水一般哗哗哗往下掉!
导演不可能做这赔本的生意,就算他肯,他顶头上司顾疏也不肯。于是在等待的十五分钟内,先是见缝插针放了两截不到三分钟的纪录片,分别介绍三月扬州与殷氏官府菜,也算起到打广告的作用。接着放的,是之前节目组要求两家摄好的煽情录像。
大致就是让两位东家出面讲几句鼓劲儿加油的话,打打感情牌。只不过三月扬州的何玉成被这赛制改的摸不着头脑,一时半会儿根本搞不明白来这一套有什么用处,规规矩矩念了几句诸如“与君共勉”的套话,平板如嚼蜡。
矜持的少东家气势倒是有了,但上下级间不冷不热的疏离感也有了。
反观殷朝暮这边,因为后世不管什么选秀比赛节目,就连相亲节目都要放这么一段儿煽情段子,殷朝暮早看得烂熟于心,对于如何操作才能更加打动人心深谙其道啊!
不足三分钟的片子中,头一分钟是沈真每天的日常生活——早上五点起来练习刀工,之后为师傅做早饭,七点钟,各位小师弟的晨间练习完成,他这个大师兄要一一点评……殷朝暮特地授意要偷拍,所以看似平常的镜头,更令感情泛滥的观众对沈真这个自律有担当的大师兄多了一份敬佩、一份亲切。
当然无形中也对殷氏厨师的严格培训感到震撼。
紧接着出现在镜头上的一分钟里,是殷朝暮这位“少东家”的殷殷期盼。
“……观众朋友们大家好,我是殷朝暮。刚才各位看到的是沈师兄在殷氏一整天的时间安排,据我所知,他每天都会第一个起床,最晚一个睡觉。时下很多名声远播的饭店中,大师兄往往是比较悠闲的一个,但在我们殷氏,沈师兄是最辛苦的一个,这件事是不是很难以理解?”屏幕上的殷朝暮似乎比现场的那个还要上镜,托他曾做过演员的经历,片子上以殷氏官府菜古色古香的布置为背景,更衬得他如同电影中才有可能出现的翩翩贵公子一般。
“每天光是练习刀工就要一个小时,身为大师兄,却要亲自在厨房中做至少四个小时料理……我可以担保,所有来殷氏官府菜的食客,不论身份,每十个人中就有两个吃到的菜品,是沈师兄这位未来的掌勺亲自做的。他的工作量听上去……是不是很吓人?”
观众们捧场地发出难以置信的声音,屏幕上殷朝暮笑笑,接着说:“那我告诉你们一件更吓人的事:这种工作量,沈真沈师兄自从两年前成为殷氏官府菜的大师兄,就日日做,从未曾断过一天。”
场内安静了下来。只因谁都没想过想来享清福的“大师兄”在殷氏官府菜竟这么辛苦!也没有一个人想过,原来殷氏官府菜用了最好的厨师做日常出售的料理。这代表什么?
代表殷氏在整个餐饮业,都严格到近乎苛刻的经营理念!
“所以我今天要说的是,沈师兄,东子,你们一个是我殷氏官府菜的大师兄,一个是我的知己好友,今天能够为了殷氏站在台上,这份情谊与努力,我和我所能代表的殷氏官府菜,都会记住。今天我会在现场同胡叔叔一起,见证你们为我、为殷氏、为你们自己,争得这份荣光!大师兄,东子!”
他说完,一个接一个殷氏官府菜的员工都出现在大屏幕上,有不打眼的门童、有平时并不接触的出纳、有厨房里还未能获得准许上案板的小师弟们,还有陆维。
每一个人都对着镜头说一声“大师兄”,喊一句“东子”,那一声声中的期待,即便是根本不了解殷氏内部矛盾的观众听来,都觉得有什么东西隐隐在血脉之下萌动,有什么话就要脱口而出……明明,只是很普通的两个称谓……
帘幕中的王冬晨一刀刀下去,屏幕上的画面看不见,但那些声音却听得一清二楚。
沈真蹙着眉看他:“手稳些,别切坏了,我们没时间。”
王冬晨刀子顿住:“殷少之前没跟你说过吧,我在京都混的不是很好。当了三年学徒,才成为凉拼师傅打下手的帮工。”
沈真心中原本也不待见这么个横插一杠的“外人”,但他师从宋主厨,气度胸怀自然比一般人开阔,并没有刻意为难,也不算亲切就是了。王冬晨性子大大咧咧,实际上却一根骨头直得很,傲气的不得了,此刻突然主动开口,沈真也没弄明白他什么意思。
“殷少当初去大陆,他这人或许真有那么些门道,我一个哥们儿就跟被迷昏了头一样,傻愣愣的上赶着贴人家。咳,这个人你也认识的,就是跟我一道来的陆维。”
沈真想起殷朝暮之前找上门来谈话时的从容风流,不由自主点头。“确实……对少爷死心塌地的朋友一向不少。”
王冬晨苦笑一声,接着说:“不错,我当时并不理解,还做了几件错事。现在想想真是幼稚……但自从殷少跟着陆维一起喊我东子,我就真把他当自己兄弟看了。”他扭头看着沈真,语气淡淡,眼色深深:“走的时候姐姐曾问过我,跟着殷少跑来这人生地不熟的港岛,京都那一摊子,怎么能说放下就放下?我是这么和她说的:被学校劝退后,鸿运楼里没有一个人叫过我‘东子’,只有小维和殷少,不管我是念书还是伙夫,从没变过称呼。”
沈真初见他一身痞气,不想这人年纪轻轻,遭遇却不少,竟早早看遍冷暖。这时候再听外面屏幕中那一句句“东子”透帘而过,也不禁动容。
“我只知道,鸿运楼当牛做马了四年,受到的永远是排挤;你们殷氏官府菜同样是家族企业,往后我一个毛头小子肯定还会面对无数压力,但是今天能得这些未来同事一声‘东子’,我自然要卖力做到最好。所以如果你对我有什么不满意,也请看在殷少面子上,竭诚合作这一局,大师兄,拜托了。”
最后这一句大师兄虽低沉,与不时传入耳中的那些“大师兄”汇在一处,却让沈真头次动了争胜之心。
“……你不说,我也不会有任何私心。”沈真深吸了一口气:“何况你喊我一句师兄,我就当你是师弟看。”他见王冬晨脸上隐有喜色,怕他得意忘形,又淡淡补了句话:“不过进了殷氏官府菜,能爬到什么位子还要靠自己努力,万万不要想着借殷少的东风。”
话说得严厉,可惜王冬晨已看出他其实面冷心热,并不放在心上,又加之被殷朝暮录的视频鼓动,思路泉涌,忍不住冒上个大胆至极念头来。
“大师兄,我有个主意,你看行不行得通?”
沈真:“嗯?”
“是这样,题设不是要求独一无二么?所以我想……”
不说帘幕内两人的进度,倒是外面现场群情激动,殷朝暮这一手感情牌打的显然极为成功!当然小短片放在几年后,跟那些牛掰的动不动就能飙泪的选秀节目来比一文不名,手段之低,只怕要惹人笑话!但放在此时,却新颖出彩,让观众导演都忍不住耳目一亮。
本来么,顾疏对他执意要求加这么个插曲很是不解,但殷朝暮每每提出点子,总藏着些玲珑心思,仿佛打着小算盘的猫儿样,让人舍不得拒绝。果然今天他又一次没让他失望——
如果说最开始,何玉成与殷朝暮两人从外貌品相上就隐隐使观众倾向于殷氏官府菜,那么经过第一个环节,众人虽被殷朝暮那神乎其技的一手震得晕晕乎乎,但好歹赢家是三月扬州的师傅,不好追捧的太明显。然而录像环节一放完,对比何玉成干巴巴端着架子的车轱辘话,殷朝暮本身的七分出色,立马被衬托到十二分……
尤其录像播完,摄像师给了坐在裁判席的上两位一个特写:阴沉着脸色的何玉成,以及懒懒斜靠着椅背的殷朝暮。
这法子……忒阴狠了些……踩着何玉成的缺点突出自己、拉拢观众、营造优势。
这这这……
简直要逼何玉成翻脸!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的补充是一个高晓松体的小段纸:
透明:我们这个行业,卖文卖萌卖下限。各种打滚儿,陪着小心。从未巧取豪夺,鱼肉读者,干过什么抄别人作品的事。评论有了,拜过关公拜责编,错别字,诚惶诚恐不伪更。盼三五载虚浮名,得一二个点击率。终归零落成泥,随风散去。总是有新人,不复念旧人。看在曾带给大家些欢颜笑语份上,能否记住些飘在海里的小透明?谢谢!
读者:我们这个行业,卖血卖泪卖感情。大坑遍地,全过一遍。从未巧取豪夺,霸王作者,干过什么章章刷负的事。更新有了,谢天谢地谢大神,被虐了,诚惶诚恐等下文。盼一二篇完结文,得三两条作者回复。终归零落成泥,随风散去。读者总是有新人,不复念旧人。看在曾带给作者些鼓励安慰份上,能否记住些一直评论默默等更的读者?谢谢!
上面两条是我自己经历过的行业。咳咳,谨记教训,这回贴出原文:
【2012年3月,高晓松发微博力挺舒淇,字里行间道尽光鲜背后的辛酸,引发各行业网友讨论。短短时间内,各种不同版本的仿写层出不穷,高晓松体于网络迅速走红。这是高晓松继醉驾“晓松”体后,又一次引发的网友造句狂潮】
【原文:我们这个行业,卖身卖艺卖青春,用欢笑泪水,献爱与自由。从未巧取豪夺,鱼肉乡里,干过什么伤天害理之事。演好了,鞠躬拜票谢观众,演砸了,诚惶诚恐不成眠。顶三五载虚浮名,挣七八吊养老钱。终归零落成泥,随风散去。观众总会有新宠,不复念旧人。看在曾带给大家片刻欢娱,能否值回些人间温暖?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