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生野的抱怨不无道理，曾经初入武道界的他，经历了多次生死厮杀，但是到了现在，他都不知道自己多久没有痛快打过一场了。
真是让人生气。
为什么大家都这么惜命呢？
郭生野不再多待，离开此处，落在了张涛身边。
张涛笑道：“如何？”
“不如何。”郭生野说道：“显然，大家都明白一个道理。”
“什么道理？”
郭生野面无表情地说道：“生命是可贵的，生命只有一次，大家要珍爱生命。”
不止是张涛，就连一旁的李振也笑了，一时之间空气里满是快活的气氛。
“其实这么说，倒也是不算错。”
张涛回想了一下，说道：“他们可能是怕死在你手里，就是真的死了。”
李振补充道：“也有可能是借着这个由头，不愿与你交手。”
郭生野点了点头，理所当然道：“我知道，他们怕我。”
“……”
虽说是事实，但是这小子直接这么说出来，真是让人怪不爽的。
郭生野澹定地又看向张涛，问道：“我的白马怎么了？”
张涛强装澹定地说道：“你的白马现在被养在研究中心，活得还不错。”
看郭生野似笑非笑的模样，张涛硬着头皮说道：“真的，一开始送到研究中心的时候，还只是个一品，现在已经被那些研究人员喂到四品了。”
郭生野笑道：“没事，就养在那挺好的，我又没说什么，不必解释。”
“……”
张涛、李振神色复杂地看他一眼，欲言又止。
可恶，这小子看起来真的有点吓人。
郭生野的长相本就凌厉，成为酆都城之主后，那双黑童里仿佛封印了无数灵体，黑到了极致，看起来极为慑人，再加上苍白如纸的皮肤，越发有非人的质感。
若说他是彷生人，恐怕都会有人会信。
郭生野与灵体相处得久了之后，自己不觉，其他人却是会很敏锐地感觉到那人身上越发幽深不详的气息，就像是自己的面前真的站着一只灵体。
还有他的气势，从未被属下真正违逆过，自然而然养成的骄矜，久居上位习惯性掩盖自己的真实想法，显得高深莫测，说话做事时总是容易让人多想，琢磨着他话里真正的含义。
张涛与李振就是被这假象欺骗到的人。
毕竟是新武时代的支柱，这两个人，哪怕再铁憨憨，身上也长了八百个心眼子。
郭生野又问道：“我家里人如今怎么样？”
张涛和李振刚要摇头，说不知的时候，郭生野随口说道：“你们不是派人去保护他们吗，怎会不知？”
“……”
可恶，你怎么连这个都知道啊！
张涛咽下脱口而出的吐槽，回想着报告，说道：“过得还不错，一如往常，只是你弟弟似乎养了一只变异的黑猫？”
他们确实是发现了黑猫的不同寻常，只是出于那黑猫是郭生野弟弟的宠物，便没有做什么多余的事情。
“对，一开始是我捡来的，后来我离开了，黑猫就由我弟弟养了。”
郭生野简单解释了一下。
张涛点了点头，说道：“那黑猫如今也有六品境的实力了，不知道你弟弟到底给它吃了什么，实力涨得这么快，毕竟你弟弟现在也才四品境。”
郭生野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问道：“既然郭盛已经四品境了，那他进过地窟吗？”
“没有。”张涛平静地解释道：“因为怕他会出意外，导致你怨恨人族，所以我们禁止他进地窟。”
“啧。”郭生野后倚着山体，笑道：“你们可真是狠心。”
“这是很正常的决策。”张涛澹澹道：“我们承担不起他出意外的代价。”
郭生野摇头，脸上依然是灿烂的笑容，仿佛是在和张涛、李振说什么让人高兴的事情。
“真是狠心，一个天真少年的救世梦想就此夭折。”
张涛瞥了一眼正在说风凉话的郭生野：“你也不赖。若是你想让他进地窟，可以……”
可以给他写个保证书，保证郭盛在地窟受伤死亡，也绝不发疯。
郭生野打断他的话：“不，我不想让他进地窟。”
他微微扬起嘴角，笑容恶劣：“就让你们继续替我背这个黑锅好了。”
当初郭生野禁止郭盛进入兵器学院，将他吓晕后扔进了文科学院，已经导致郭盛怄气，现在又不让郭盛进入地窟……
不，不是郭生野不让，是张涛、李振他们不让，和远在天边的郭生野又有什么关系呢？
郭生野没有什么坏心眼，只是想让张涛、李振他们从一而终，坚持自我罢了。
张涛点了点头，对郭生野的决定并不感到奇怪，很多武者都不愿自家后辈进入地窟。
在当初拿到郭生野资料的时候，他就发现了，这人似乎是想要保住郭盛的命。
不过这也很正常，大儿子郭轩在军校，二儿子郭生野在地窟，家里确实得留个人，于是出现了大冤种小儿子。
“郭轩呢，他最近怎么样？”
“他很好，第一军校已经并入了魔武，他现在回家的次数也多了。”
“哦，那不错。”
郭生野说完后，便沉默了。
张涛也陪着他沉默了一会儿，随后拍了拍他的肩膀：“你若是想要回家，就回吧，通道随时为你所用。”
他补充了一句：“也别像上次那样偷着进去，不然直接把你击毙。”
郭生野看着张涛如沐春风的笑容和温润如玉的语气，一时无言。
这老头……威胁人也像是在关心人，不得不说，真的是一种天赋。
不过，郭生野还是给自己解释了一下：“上次我没去地球。”
“嗯？那你是怎么做到的？”
张涛也很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桉，他当时只觉得不可思议，震惊于郭生野实力的增长。
毕竟当初张涛虽然面上不显，实际上精神力将战天宫方圆百里都扫描了个七八遍，都没有找到郭生野的身影。
张涛当时还挺挫败的，没想过郭生野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成长到他跟不上的地步。
“类似于天幕？是叫天幕吗？和监控差不多的那东西。”
“但是据我所知，哪怕是地窟，也只能监察地窟的景象，甚至只局限于皇城。而地球的监控，也只能监察地球。”
张涛脸上的笑容已经收起来了，面无表情地盯着郭生野，似乎是想要从他脸上观察出他的心理活动。
郭生野扬起下巴，一副用鼻孔看人的骄傲模样：“是的，但是我既不属于地窟，也不属于地球，所以我能在地窟观察到地球上的景象，也是很正常的。”
“不，这一点也不正常！”
“你小子在说什么梦话！”
郭生野听着二位的怒吼声，耸了耸肩，姿态随意又轻松：“好吧，这是我的特殊能力，耗费一定的代价，可以在我的势力范围内进行监察。”
“……什么时候地窟和地球成为了你的势力？”
李振这个铁憨憨也被郭生野的大话给震惊到了。
但是张涛却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他沉吟道：“是因为那场半个月不停的雨吗？”
地球和地窟曾经多次因为郭生野，而同时出现了奇怪的天象变化。
而其中最为突出的，就是被命名为“半月雨”的事件。
倾盆大雨，雨中惊魂，那半月以来发生了无数件诡异的事情，幸好，没有人因此殒命，不然张涛杀也杀到天子殿，找郭生野算账。
“啊，差不多。”
郭生野抱臂倚着山体，脚尖踢了一下附近的小石子。
“那时候发生了什么？”
郭生野努力回想着，其实自从成为了酆都城之主后，他便很少回想与酆都城有关的记忆。
人嘛，就是这样的，总会不自觉忽略或者遗忘自己痛苦的记忆。
郭生野再怎么非人，他也是人，一开始就是人。
“我忘了。”
郭生野回想了半天，最后摊开手，无奈地说道。
“……”
到了他们这地步，已经可以说是过目不忘，郭生野使用遗忘话术，是最摆烂的说法和理由。
张涛和李振都是一阵无语。
郭生野澹定地说道：“毕竟对我而言，可不是什么美好的记忆，所以我删除了这段记忆，也是很正常的吧？”
张涛看了郭生野半晌，在气氛凝滞的时候，忽然笑道：“我猜也是，你肯定付出了很大的代价。”
他的语气温和，不再咄咄逼人。
“确实，毕竟我只是差点失去了自己的生命，而你们却下了半个月的雨啊。”
郭生野毫无感情波动地捧读道。
毕竟你只是失去了一条腿，而我失去的可是爱情啊。
张涛脑中闪过孙女在家看的电视剧片段，忽然也开始痛恨自己出色的记忆力。
他好奇地问道：“如果地窟和地球都是你的势力，那你死亡的时候，天上也会下红雨吗？”
这个角度有些清奇，这个问题有些刁钻，这个老头有些丑陋。
郭生野想了想，说道：“我不知道，我又没死过，等我死的时候，你看看不就知道了？”
按理来说，从古至今，他们总是避讳死亡。
但是在这个世道中，死亡却成为极为常见的事情，所以他们不再避讳死亡，坦然拥抱死亡，因为谁也不知道下一秒会不会就是自己的死期。
若是有没来得及说得出口的话，那便是人生一大憾事了。
“行，我到时候看看。”张涛笑眯眯地说道：“不过，也不一定能看到了，说不定我死在你前面呢。”
郭生野澹定地点了点头，说道：“很有可能，毕竟你都九十了，而我才二十，你比我老七十岁。”
张涛黑脸道：“九十岁，也很年轻。”
按照帝级的年龄算法，九十岁还不到寿命的零头。
“无所谓，反正我又不是九十岁。”
郭生野的话让本就黑脸的张涛成功攥紧了自己的拳头，一拳打在了旁边偷笑的李振身上。
受到无妄之灾的李振：我真的栓Q，张涛你个老六。
郭生野本来是要走的，但是想到了什么，又重新倚上了身后的山体，问道：“张武怎么办？”
“就让他继续跟着你呗，跟着你挺好的。”
说话的时候，张涛不自觉地做了一些小动作，看起来有些紧张，他笑道：“怎么，免费得了一个小弟，还不想用了吗？”
李振奇怪道：“之前天外天那人给花齐道起名叫张武的时候，你不是很生气吗？你怎么还跟着叫他张武？”
说着说着，李振的脸色逐渐复杂，看向张涛的眼神也有些奇怪：“我记得张武是你儿子的名字吧，我就说听着有些耳熟，你想要认花齐道当儿子？”
张涛脸上笑眯眯的，再次攥紧了拳头。
他真想一拳把这铁憨憨砸进地里。
郭生野笑了笑，显然觉得这场面很有意思：“我免费得了一个手下？你不知道秦凤青和张武有多能吃。”
张涛迟疑道：“到了他们这地步，不吃也行吧？”
“可能是我没把话说明白，天子殿的饭，烧火用的是九品能源石，做饭的水用的是能量精华，调料……”
郭生野还没说完，张涛就一把握住了郭生野的手：“你还想多养一群小弟吗？”
“不想。”郭生野面无表情道：“我甚至想让你出抚养费。”
“要钱没有，要命一条。”
张涛无赖道，他就是很穷，全武道界都知道。
“你真是个渣爹。”
张涛不假思索地回怼道：“那我谢谢你这个养父了。”
一旁的李振却是愣住了。
哪怕他再迟钝，在这两个完全没有遮掩，也不打算遮掩的人面前，也知道张武身份的不对劲了。
“花齐道真的是你儿子？”李振摇了摇头，重新问道：“张武真是他爹？”
对上张涛一言难尽的眼神后，李振再次组织了一下语言，问道：“花齐道就是张武？你儿子的那个张武？”
张涛沉默少许，还是点了点头。
他内心深处，还是希望自己的儿子能够回到地球，以张武的身份，而不是花齐道的身份。
虽然之前将张武抛到地窟时，张涛完全没想过让张武回来。
但是张武被郭生野捡回来之后，张涛心里却是升起了一点希冀，也许他儿子可以光明正大地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