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所有人都回了房间，方平还在想那个问题。
难道他方平在二十岁当上魔武的副校长，就已经是人生的巅峰了吗？
方平辗转反侧了一晚上都没想出什么好办法。
第二天，他红着眼去找了南云月，和她换了一头九品妖兽的尸身。
魔武的人人手一头九品尸身，一旁的京武校长眼珠子都绿了。
“吴奎山有九品神兵，量身打造的！李长生、吕凤柔也有了……”
他反复念叨了好几句，再看一旁的李寒松，神色复杂道：“实力还是太低了……”
李寒松摸着脑袋，不解地看向老校长。
六品境……很低吗？
老校长轻叹一声，道：“寒松，这次回去，你也算毕业了，去魔武当导师吧。”
“啊？”
李寒松愣住了，一旁的苏展也愣住了。
老校长轻笑道：“去魔武当导师吧，那里才适合你。
寒松，限制京武的因素太多，京武一直以来都在求稳。
京武适合以前的你，却不适合现在的你。
在京武，你没有这么多的机会，也没有魔武那样的平台。”
“校长！”
李寒松挣扎道：“我不去！我要留在京武！”
“傻孩子。”
老校长轻声说道：“你去了魔武，其实是在占魔武的便宜，帮京武消耗他们的资源，等你到了一定的高度，再回京武，到时候就怕你不回来了。”
京武的老校长其实是在给李寒松提供一个说服他自己，也说服其他人的理由。
但是李寒松这个傻大个儿却是信了。
一旁的苏展也信了，眼神异样地看向老校长。
账居然还可以这么算。
高，实在是高。
要是李寒松在魔武混到了高品，又拿到了九品神兵，再跑回京武，那才是真的牛。
老校长露出了神秘莫测的微笑，心中叹息。
李寒松是京武最出色的学生，但是京武却无法给他提供更多的帮助了。
反观魔武，不止是李寒松，若是可以，魔武能够收容所有的天骄武者，并且为其提供足够的资源，任其发展。
只有这样的势力，才能让李寒松这样的天骄更好地成长下去。
学生毕业了，长大了，终归还是要走自己的路的。
等到了中午，李振也来了。
李振和张涛，还有郭生野，一起为战死的武者举办了一场追悼会。
天南地窟死的人不多，中低品大军混战中，哪怕是小黑也无法及时救下每一个人。
人不算太多，追悼会也简单到了极致。
可这样的追悼会，却让方平觉得悲哀。
绝巅强者，比方平预想得更为强大，甚至于郭生野的底牌总是让方平觉得深不可测。
别的绝巅不敢说，以郭生野平时无意中透露出的信息，他绝对是有实力覆灭一窟的，可郭生野看起来嚣张猖狂，但是又总是恪守着一条线。
那条线，方平目前还不知道是什么，但是他隐约觉得，这样的生活对郭生野这种人来说是憋屈的，更别提其他的绝巅了。
其他绝巅年龄都比郭生野大许多，郭生野这样放肆发泄，还能被称为“年少轻狂”。
但是李振张涛，甚至于那些几百岁的绝巅，不敢、不能快意恩仇，他们又是什么样的感觉？
方平看向前方沉默的三个人，心情复杂。
尤其是郭生野，他能观命看运，如今他的实力堪比绝巅，却依然什么都没做。
只是杀了几个九品，杀了个地窟真王，说实话，这对人类的整体局势没什么作用。
为什么？
他在等什么？
绝巅还不够吗？
天南地窟一行，方平收获巨大，却越发渴望实力增强。
他也想看看绝巅眼里的世界。
方平在走神，郭生野身边的两个绝巅也在走神。
不知想到了什么，李振忽然低沉道：“必有清算之日，我李振只战这一世！”
张涛面色平静，许久才道：“不要将遗祸再留给万世子孙了，由我等结束这一切吧！”
一旁的郭生野沉默不语。
其实只有这一世，只能战一世。
若胜，那一切好说。
若败，武道为之毁灭，一切推倒重来。
“必胜！”
这一刻，绝巅高声怒吼！
“必胜！”
这一刻，无数人高声嘶吼！
有多少愤怒，就有多少不甘和悲愤。
堆积的情绪宣泄，全知之眼如同老鼠进了米缸，飞快地转动着，把郭生野也拖进了情绪的漩涡。
追悼会现场，也是庆功会现场。
宗师的意思，就是陪着死去的同胞们一起庆功。
无限的酒水供应，堆成山一般的陈年老酒，没有菜肴只有酒，不醉不罢休。
有些人在借酒狂欢，张涛看了眼魂不守舍的郭生野，开口道：“吴奎山有望九品，要不要搭把手？”
李振沉吟道：“吴奎山……还差一些吧？”
“蔷薇城主的尸体在这小子手里。”
张涛点了点郭生野，道：“你我联手，抽取蔷薇城主的本源道，为吴奎山演化一次九品道，如何？”
李振问道：“本源未灭？”
“没灭。”
李振闻言疑惑道：“那倒是难得一见，这么说来，吴奎山未必没希望……不过，用不着我出手吧？”
张涛轻笑道：“两个人不是轻松些么。”
“这倒是，”李振失笑：“不过也未必成功。”
“尝试一下，出点力而已，反正尸体又不是我们的。”
李振忍不住大笑起来。
张涛也是轻笑。
郭生野勉强从那情绪中抽离出来，没精打采道：“走吧，老吴要是成功不了，我就给老师介绍新人。
看了本源道演化后，连个九品都突破不了，算什么男人。”
听了这话，张涛和李振忍不住拍手称赞。
有你，真是你老师和师公的福气。
方平蹭到郭生野旁边问道：“什么是本源道演化？”
“打个比方，老吴是在黑暗中迷失方向的旅人，本源道演化就是太阳，能让他看清楚周围，然后选择往哪个方向走。”
方平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疑惑道：“你怎么看起来这么累？”
郭生野不想说话了，全知之眼挺好的，好就好在它%#@*。
动不动就被扯进情绪内耗的漩涡，谁能受得了。
一行人，带着蔷薇城主的尸身来到了休息区。
中央小广场上，张涛和李振已经在等着了。
看到吴奎山众人来了，两位绝巅也不多说，等吴奎山几人问候了一声，张涛开口道：“那就开始吧，不过路还是要走自己的路，不要受太深的影响。
吴校长，万万不要陷入其他人的路中，一旦陷入进去了，你不是他，不说能不能走这条路，就算能，你也是弱九品，而不是强力九品。”
吴奎山深吸一口气，郑重地点了点头。
李振和张涛都不再说话，为吴奎山开始演化九品道。
很快，蔷薇城主好像活了过来，尸体上绽放出澹澹的光辉，这时候，吴奎山的精神力开始释放，和尸体进行接触。
郭生野将方平试探的精神力压回去，开口道：“这是一对一的私人小电影，不是大众电影。”
张涛和李振瞪了郭生野一眼。
方平憋笑，转移了话题：“对了，校长，你走的是什么道？”
这话一出，张涛和李振也竖起了耳朵。
这事，他们也挺想知道的，一直忘了问，那如同地狱显化的场面是真的震撼而壮观。
“我？”
郭生野显得有些懒洋洋的，席地而坐，托腮道：“我应该是轮回道吧，送人去轮回的道。”
“送你去死？”
郭生野瞥了一眼方平，沉吟了一会儿，道：“虽然用词粗俗了些，但也大差不差。”
在场的人都有些无语，难道说话文雅些，别人就会心甘情愿被你送进轮回吗？
“这是什么道？难不成杀的人越多，你就会越厉害？”
方平吸熘了下口水，如果真是这样的话，这个道可太牛了。
“我既不是杀道，又不是死道，是轮回道，轮回，生死轮回。”
郭生野翻了个白眼。
李长生试探问道：“送人去往生？”
这不还是送你去死吗！
郭生野不说话了，这些人懂个屁。
等他神功大成，世界上所有人的生死都系于他一身。
他们说的道，小道尔！
“夏虫不可语冰。”
郭生野不屑道。
“……”
好想打他。
在场的人都攥紧了拳头，除了沉浸在幻灯片里面的吴奎山。
吴奎山精神力释放，在接受着、观看着什么，时而疑惑状，时而又恍然大悟。
过了好一会儿，蔷薇王身上的光辉终于暗澹下来。
之前如同活人一般的蔷薇王，那股“活气”好像泄掉了，现在就像是一座凋塑一般立在那里。
栩栩如生，也只是“如生”。
吴奎山睁开眼，眼神深邃，朝三位绝巅鞠躬：“多谢李宗师、张部长，还有校长……”
只是奇怪的是，吴奎山觉得好像在场的人看郭生野的眼神都不太对劲。
想刀一个人的眼神是藏不住的。
“别客气，感觉如何？”
张涛客套了一句，问道。
“受益匪浅，”吴奎山点了点头，轻轻吐出一口气，道：“大体上有了方向，等回去消化整理一番，就可以走出自己的路。”
一听“走出自己的路”，在场的人又忍不住攥紧了拳头。
李振勉强露出了个笑容，道：“你能尽快进入九品，也能振奋一下人心。”
他说完这话，又看向李长生，欲言又止，还是没说什么，身影瞬间消失。
张涛笑了笑，道：“我也还有事……”
他控制着自己不去看郭生野，张涛真怕自己越看越手痒。
扔下这话，张涛也转瞬消失。
方平被郭生野日常刺激，已经产生抗性了，早已将刚才的事情抛之脑后，兴奋地看向吴奎山：“您要进九品了吗？”
吴奎山笑了笑，道：“还要一段时间，不过现在有了点理解，另外，以前不懂九品，现在看来，九品和六品倒是极为相似。”
“什么意思？”
“九品是在寻路，找路，并未产生质变。”
吴奎山沉吟道：“九品虽强，可八品武者多了，也是可以围杀九品的。就如五品巅峰的武者多了，围杀六品也没问题。
五品巅峰中的强者，战六品也不是没有，并不少见。可你听说过，五品武者，战胜精血合一的武者吗？
绝巅……在我看来，也许就是六品中的精血合一！
绝巅和九品之间的差距，比精血合一与一般六品的差距更大，当然，这只是我的猜测，不过应该不会错。”
说完，吴奎山看向了坐在地上的郭生野：“校长，你怎么看？”
郭生野略微思考了一下，道：“其实比起六品，绝巅倒是更像是三品，绝巅与九品不同的地方在于，绝巅可以进行一次气血质变。”
吴奎山恍然大悟：“那这就可以说得通为什么绝巅的战力会高出那么多。难怪一直都说绝巅是真正改变局势的顶层力量，现在倒是可以理解了。”
“走吧，我们可以回去了，这边不用我们管了，这次收获巨大！”
吴奎山面露喜意道。
说到这，吴奎山忽然沉默了，有了九品神兵，又有了对九品的方向。
他是收获巨大，但是他是靠自己老婆的学生，混到了这一步。
想想还真是……
老婆，饿饿，饭饭。
第二日，一大早，魔武校园。
校内，有人惊呼道：“那是什么？！”
“妖兽？还有妖植？！”
“七个！
”
“应该是七头吧？！”
“什么时候了，你还想这个，有时间一起吃鱼吧，我看你挺会挑刺儿的！”
“别吵了，快跑！”
凡是看到的学生，都惊恐了。
妖族的体积太庞大了！
九品妖兽长达十五米，更何况以身量见长的九品妖植！
但凡是个人，都多少有点巨物恐惧症。
从天而降七头妖族尸体，谁不惊恐！
下一刻，魔武内部，老师们冲天而起，并不是惊恐，而是惊喜。
他们魔武发财了？！
怎么突然这么多九品妖族？！
半空中，方平扛着九品妖兽，累得直喘气。
虽然重，但是方平心里还挺庆幸的。
他偷瞄了一眼黑着脸的吴奎山。
吴奎山也扛着一株妖植，但是妖植上方还有个郭生野在上面趴着睡觉。
郭生野不知道干了什么，自从追悼会后，一直萎靡不振。
吴奎山又因为种种没脸说出口的原因，不好意思把郭生野赶下去，就这样扛着郭生野扛了一路。
这一路上，方平他们趁着黑夜连夜赶路，高悬半空，也没被人注意到。
不过一路上穿过几座行省，各地的一些宗师强者还是发现了的，几乎每到一地，都引起一些宗师震撼，差点都有点想抢劫他们的心思。
而现在，到了魔武，师生们倒是没心思抢劫，可都是一脸的震撼和呆滞。
他们魔武……站起来了？
终于奔向了小康？！
校内骚动不断，郭生野倒是清醒了，在妖植上也属实睡不舒坦。
他在吴奎山的瞪视下，慢吞吞地飞离，落在一边。
方平见郭生野醒了，这才高声道：“之前学生借用学校八品妖兽血液，今日带九品妖兽归还，有借有还，方得始终！”
郭生野恍然大悟：“原来这九品妖兽也是我的。”
方平黑着脸小声道：“只有血液是。”
郭生野无所谓地点了点头，见方平和秦凤青开始唱起双黄，和黄景几人走到一边。
他说道：“老吴回来后要闭关，所以他手里的储备资源暂时由我保管，学校里卡境界的师生，有需要的直接来找我。”
说起这个，郭生野纳闷道：“一个个的都在给学校省什么资源呢？抓紧突破到六品七品，就是堆资源，也都给我堆到中高品。”
罗一川笑道：“那我们可记住这话了。”
郭生野微微颔首，道：“等资源消耗完了，咱们就下地窟抢，活人还能叫尿憋死？”
黄景轻咳了几声，他记得郭生野以前说话不这样，起码没这么粗俗。
到底是谁带坏了他们的校长？
郭生野看向黄景，道：“老黄，还有你，增长精神力的宝物我有的是，不需要你给我省，李长生都八品了，你怎么也得赶上趟。”
黄景默默点了点头，这次换李长生咳嗽了。
什么叫“李长生都八品了”？
他长生剑客，天赋绝伦，八品很正常好不好？！
郭生野皱眉道：“万道合一，前期堆资源锻金身很容易，你也别这么懈怠，趁着现在魔武的资源多，时局稳定，抓紧发育。”
李长生也默默点头，这小子现在真是翻身做主人了。
唉，真是悲哀。
一大把年纪了还要被二十岁的小年轻训。
方平耍完威风落地后，就见到了这一幕，刚要缩回头，转身熘走的时候，被郭生野拽住了后领。
“别跑，李寒松毕业后可能就要来魔武任职导师了，方平，你看着给安排一下。”
“李寒松？！”
“要来魔武？”
“他不是在京武待得好好的吗？”
不光是方平，魔武的导师们也很是诧异。
郭生野笑道：“京武的老校长提前跟我打了招呼，反正这也是人家京武的诚意，别亏待了人家尖子生。”
李长生兴奋道：“这说明咱魔武就是好啊，人京武都眼巴巴把他们的天才送过来！”
方平点了点头，刚要熘走，又被拽住了后领。
“我还没说完，你跑什么？”
方平憋屈地转过身，道：“您还有什么吩咐？”
郭生野沉吟了一会儿，道：“我不确定通知什么时候下来，但是老张给我透过底，第一军校可能会和咱们魔武合并，所以方平，你也看着提前做好安排。”
方平耷拉着脸，点了点头。
什么事儿都是他做，生产队的驴都没他能干。
“第一军校……怎么突然要和咱们合并？”
吴奎山皱眉问道。
郭生野想了想，道：“其实我倒是觉得，随着全民布武的推展，这种武大合并的趋势会越来越明显，毕竟现在全国99所武大，太多了，也太分散了。”
至于为什么是第一军校和魔武合并……
哈哈哈，还能是为什么，当然是因为好为人师的老张想要给自己找个好学生啦，和万源殿一点关系都没有。
不过……李振李大宗师好像是真的玩不过老张啊。
郭生野在心里默默感慨道。
众人聊了几句，便又散去了，该回家的回家，该闭关的闭关。
郭生野没有回家，回了校长办公室的套间昏天暗地睡了一觉。
身体上的疲惫好解决，但是情绪精力上的疲惫却很难解决。
郭生野睡了一觉，只觉得更累了。
想了想，郭生野还是去找了老黄一趟，将大部分资源都交给了黄景，自己拍拍屁股回家了。
家是温暖的港湾。
这样想着的郭生野，一回家就迎来了满屋的黑暗与寂静。
“……你们上哪儿了？”
“我们在方平家呢。”
“……”
郭生野又无语又觉得好笑，他爸妈这交朋友的本领还挺强的。
居然这么快就能上人家家里吃饭了。
方平今天也回了家，接过电话道：“来啊校长。”
“等我。”
郭生野迫不得已又跑了一趟，到了方平家里，金仪琳迎上来，笑着道：“我看平平买的这小区也不错，你说我和你爸也在这儿买一套怎么样？”
平平？
郭生野看了一眼平平，笑道：“平平的眼光还是不错的，可以跟着平平买。”
方平黑着脸，领着郭生野坐在了餐桌边。
“叔叔阿姨，妹妹。”
郭生野挨个打了招呼，方妈妈笑道：“上次见你还是学生，现在都成了我们平平的校长了。”
郭生野笑道：“平平应该也快要成为校长了。”
方妈妈惊喜道：“是吗？”
“是。”
郭生野看了眼方平，道：“通知这几天应该就下来了，任命方平为副校长。”
“嚯，这可不得了，老哥，这咱俩得喝一个。”
郭奇志端着酒杯，看向方爸，两个老父亲又开始了第二轮。
方平则是嘿嘿笑着接受家长们的赞美。
方圆趁机坐到郭生野身边，期待道：“小野哥，我报名了今年的武科考试，你说我能考上魔武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