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天黑,一个本子上密密麻麻记录了太多太多人的名字,那些牺牲的人名字也被记录了下来。
“周乔瑞,山西人,在甸缅机场中,为保卫盟军机场,同日军奋战一夜,击毙日军七人,英勇顽强,不畏生死,流干最后一滴血后光荣牺牲!”
“曹永臣,江浙人,在甸缅机场中,为争夺被日军占领的机场,不畏生死,英勇顽强,直至流干最后一滴血光荣牺牲。”
“白东宏,湖北人,遭遇日军埋伏,英勇战斗,击毙三名日军,光荣牺牲。”
“孔昌勇,”
阿译念着那些曾经在战斗中牺牲的战士们,把他们的名字,老家念了出来,以及他们生前的战斗事迹,溃兵们站在一块,静静地听着,他们的眼中带着明亮的光芒,他们的战斗意志再度被激发出来。
阿译最后高喊道:“英雄事迹本,上了本子上的人都是英雄,他们不该被忘记,他们应该被我们永远铭记。”
他扭头看向夏远:“团座,二百零三人,已经全部记录上。”
“好。”夏远点点头:“日后你们在战斗中的表现,都会记录在这个英雄事迹本子上,如果阿译牺牲了,就把本子交给孟烦了,孟烦了牺牲了,就把本子交给其他人,直至活着的人把本子带回去。”
“光荣条制作的任务就交给阿译、孟烦了和郝兽医你们三人,选择一些白布条把每个人的信息用针线缝出来,保证雨水侵染不掉,风吹不掉,牺牲了,就把条子扯下来,你们日后能否被人记住,就要看这个条子了。”
溃兵们一个个欣喜不已,要麻说:“这个好,这个好,不愧是团座的脑瓜子,想的就是妙。”
其余的溃兵们一个个点头表示赞同,夏远的这个方法直接把溃兵们的心凝聚了起来,他又道:“上峰把我们的编号给撤了,给了虞啸卿,那我们就用一次次的胜利,来证明我们还存在,证明我们才是真正的川军团,同时也证明自己。”
溃兵们高呼着夏远的名字,他们的心被一个本子,一个光荣条再度凝聚在一起。
阿译迎着溃兵们带着希冀的目光,挺直了自己的腰杆,这是他第一次被人重视,这种被人重视的感觉真好,阿译扭头感激的看着夏远,这一切,都是夏远给他带来的。
弄完这一切之后,溃兵们继续休息,但和以往发生了不同,溃兵们一个个看起来精神面貌都发生了变化,他们不再害怕自己死后不会被人记住,因为有阿译的存在,他们的战斗事迹会被记录下来,他们的名字也将会被记下来,被活着的人带着回去。
“看把阿译高兴的,从来没见过他这么高兴过。”
孟烦了看着一脸兴奋的阿译,就像是一具不知疲倦的机器,他在那些尸体上翻找着一些有用的本子和钢笔,把自己身上能塞的地方全部塞上了钢笔和本子,生怕有一天先前的本子会用光。
阿译察觉到了孟烦了的目光,拿着本子跑了过来,“烦啦,团座说让郝兽医咱们三个把那个光荣条弄一下。”
孟烦了点头想着,不知道再想一些什么:“也许我们可以用一些布条。”
郝兽医说:“两百多人,需要的布条太多了,把我们身上的衣服拆了,也做不出来那么多布条。”
孟烦了看着遍地同僚的尸体,郝兽医看着他:“你个坏东西,我知道你又开始打什么主意了。”
孟烦了道:“那你告诉我,没有足够的布匹,我们该怎么制作光荣条。”
夏远听到了孟烦了他们的谈话,走了过来:“就用他们身后的衣服。”
三人愣了愣,夏远眼睛里带着一点明亮的光点缀着,他说道:“他们为了中国人的嵴梁,誓不向日军投降,他们生的光荣,死的伟大,从买一具烈士遗体上取下一块布匹,做光荣条,只有他们身上穿的衣服,才配称得上是光荣条,我们应该继承他们的意志,坚定不移的走下去,同日军顽强斗争。”
“斗争到底!”
他语气沉重,看向那些遗体的目光带着一丝尊敬。
阿译站起来,说道:“是,团座!”
把死人的衣服缝在自己身上,绝对是大忌讳,而夏远仅仅只用了三言两语,就把所谓的大忌讳摒弃,反而用他们的衣服变成了一件无上光荣的事情,溃兵们看着横七竖八躺在地上的同僚尸体,耳边回想起夏远的话。
是啊,他们为了中国人的嵴梁不被日军压弯,努力的坚挺着,哪怕战死也未曾向日军投降。
光荣条,生的光荣,死的伟大,用他们身上的衣服取下一截做光荣条,是再合适不过了。
他们用刺刀,从每一具尸体上取下一截,而后对着尸体跪拜,这个时候的人们思想还带着顽固,认为人死后应该被埋葬,而今暴尸荒野,怨气不散,他们又从死人身上割一段衣服,处理不好,估计会遭天谴。
这条道上的尸体实在是太多了,被他们取下来的一截光荣条很多都被鲜血染成了红色,带着一股恶臭和血腥。
郝兽医说:“我身上有针线,但数量不是很多,而且人太多了,不知道缝道什么时候了。”
孟烦了想了想,说道:“那就换一种方法,我们可以用墨水,然后把光荣条夹在肩章下。”
郝兽医道:“会不会被雨水冲刷掉。”
孟烦了摇摇头:“不会,而且我们这一路走来,就淋了一次雨,雨水冲刷不掉的。”
他又转头对阿译道:“那就用这种方法吧。”
“交给我,我来弄。”阿译把钢笔里的墨水取出来,小心翼翼的在光荣条上涂抹,写下先前记录的名字,他先写下孟烦了的名字,然后把条子递给孟烦了,孟烦了看了眼条子上属于自己的信息,让郝兽医把光荣条缝在自己的肩膀上。
先行去探路的龙文章带着不辣回到溃兵们休息的这片空地前,操着已经沙哑的嗓子喊道:“前头平安无事,连死人都没有,走啦走啦。”
夏远让溃兵们集合,继续出发。
这次他们的目标不再是禅达,而是寻找着四周的城镇,准备找到一个城镇附近进行驻扎,之所以选择城镇,一方面有城镇的地方,有可靠的物资来源,另一方面交通便利。
夏远最先想到的是原着中烦啦的父母所居住的和顺镇,和顺镇就在怒江对面,在南天门西侧,与禅达隔江相望,和顺镇的地势非常优越,三面环山,一面环水,仅有一条公路连通了其他几个镇子。
山峰密林将会是他们最好的掩护,进可进入林中,与敌周旋,退可过江进入禅达,而且与隔江相望的禅达遥相呼应,甚至能够让江对岸的虞啸卿看到他们的所作所为。
“和顺镇!”龙文章喃喃,点头道:“那就在和顺镇!”
“在和顺镇,你们想要回禅达,也很方便。”夏远抬起头看着溃兵们,说道:“现在甸缅战争失利,怒江会成为日军和国军之间的分界线,我们将同对岸的虞团隔江相望,我们所做的事情,也会被他们看到。”
溃兵们聚在一块,听着夏远的话,孟烦了说道:“日军如果抵达边境,一定会进入镇子,我们在镇子附近驻扎,会不会被住进城镇的日军发现?”
这是孟烦了担忧的,他们驻扎在城镇附近,虽然是便利了不少,但也要考虑日军在附近驻扎的情况,并且边境是日军大部队集结的地方,一旦他们被发现,将要面临着大批日军的围剿。
面对如此情况,夏远早就想好了解决的方案,他说道:“我们并非是在一个地方驻扎,而是进行敌后游击活动,类似于共党的部队。”
他看着溃兵们,说道:“他们的方式是值得我们学习和改进的,零敲牛皮糖战术也是我思考之后,想到的,日军在甸缅的兵力分散,他们十分猖狂的进攻,进攻的部队十分松散,而我们击中优势兵力,对分散的日军进行袭扰、阻击,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咱就跑,能敲动,就狠狠地敲,敲不动换一支部队继续敲,深入敌后,进行游击作战。”
溃兵们认真听着夏远的话,时不时的点头,对夏远开发出来的零敲牛皮糖战术是十分感兴趣的。
夏远继续道:“发展群众关系,利用群众当做我们在日军的眼线,掌握日军的一举一动,密切关注日军在甸缅的活动,兵力部署等情况,发挥我们的机动优势,在夜间,给予日军驻守的位置突然袭扰,在保全自我的情况下,尽可能的歼灭,打击日军的有生力量。”
“我们的优势就是敌人的劣势,我们可以在山林之间快速穿插游击,而日军不行,他们要依托着公路,依托城镇,这样我们就能够发挥自己的优势,长处。”
这是溃兵们首次接触这样的作战方式,顿时感觉到十分的新颖,和他们以往的作战方式大有不同,他们认真听取着,思考着。
最终,他们敲定了在甸缅和顺镇建立基地的方案。
“我们是一群溃兵,但我们也是军人,他们看不起我们,那我们就做一些让他们看得起的事情。”
夏远高喊着‘远征军万岁’,带领着溃兵们继续前进,不过这次和以往的撤退不同了,他们明确了自己的目标,确定了日后的方向,溃兵们一个个再次充满了信心,孟烦了也不嚷嚷了,迷龙也不再去摸死人身上的衣服了,他们把附近能够收集的物资全部收集起来,形成两路纵队,将辎重放在中部,并派出侦察兵在前方负责侦察,利用口哨作为两者之间的信号,其口号长短决定了所遇到的日军的部队数量。
溃兵们重拾信心,势要跟着夏远在甸缅混出一番作为之后,再回禅达。
他们一边走着,一边分食着饼干,吃饱饭才有力气和日本鬼子周旋打仗,从不辣那里分来的饼干很快就被溃兵们吃完,他们走着,不再是垂头丧气的样子,而是一改先前溃败的模样,一个个斗志昂扬,夏远的此番作为,收拢了人心,巩固了他在溃兵们当中的地位。
这样一个能文能武的团长,试问谁会不喜欢的。
溃兵们看起来一个个很乐观,但只有夏远自己知道,想要完成自己所说的一切,会有多么的艰难,而且这样改变了电视剧情,夏远也不知道接下来他将面临着什么样的境地和挑战。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既然未来已经发生了改变,变得不可控制,夏远只能以最大的努力,去面对接下来所发生的事情。
“到时候川军团一旦在甸缅打出名后,所面临的敌人不再是日军了,还有江对岸的虞啸卿。”
夏远心中思考着,也许虞啸卿会大度的不与自己为敌,但人面兽心的唐基是自己要注意的,这家伙能在电视剧中架空虞啸卿的指挥权,放弃渡江作战的龙文章和张立宪等人,那就能够为了一己私利,而谋害他们这个川军团。
先前已经做了一次,未来保不准还会再做。
他们前进了两个多小时,路上也开始遇见各种各样的溃兵,他们看到一支行走在林子里,军纪看起来非常有素,并且纵队里还有辎重,便自觉地跟在队伍后,两三个小时的时间,原本两百多人的队伍又发展到了四百人,并且遇到的溃兵也越来越多。
夏远在先前收拢了一波人心之后,就让龙文章抛头露面,龙文章的个人魅力还是非常值得赞扬的。
阿译、孟烦了和郝兽医对新来的溃兵们进行登记入册,新来的溃兵们并不明了,阿译就给他们解释:“把你们的名字和家的住址记下来,日后牺牲了,我们也能够把你送回家。”
他说:“你们的战斗事迹不该被忘记在甸缅,应该记录下来,看看,看看,这个本子叫英雄事迹本,上边记录着近百人在甸缅同日军作战的英雄事迹,他们牺牲了,我们应该记住他们,把他们的故事带回家。”
阿译的这番话让这些溃兵们热泪盈眶,原来还有人会记住他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