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他不懂青花瓷器,但这么多年的制陶经验,陶刚却是分得清楚一件瓷器成品的好坏的。
陈正这次亲手制作的三只元青花人物故事图罐,无论是从造型、还是胚胎、施釉等工艺,都无可挑剔。
陶刚自忖他近二十年的制陶经验,都无法做到陈正这样娴熟无漏的地步。
这也不怪张学义会这么赞叹。
“原来小老弟才是深藏不漏的高人,之前倒是老哥哥有眼无珠,小看了老弟的本事。”
意识到陈正的手艺非凡,陶刚也不禁感叹起来。
“害,陶老哥别听张老哥片面之词,张老哥跟你开玩笑呢。”
陈正见状,不禁飒然道:“虽然我这三只图罐的成品确实还不错,但是,也并不是没有可以挑剔的地方。”
一边说着,陈正伸手拿起其中一只,将底部翻转过来,示意给陶刚看:“老哥你看,这只的底部,就有明显不足。”
“元青花的罐类制品,多数都是平底浅圈足,且圈足较宽、较矮,足底平整,两面的削痕偏斜。而这一只,却修得稍圆润了些。”
“另外,元青花的底部胎体,会有颗粒状凸起。又因手工制胎,所以胎骨内会有不规则的气孔孔隙。”
“而这一只的底部胎体,颗粒状不够明显,肉眼难辨,需要用手触摸才能够明显感觉。且胎骨内的气孔较少,过于稀松。”
听着陈正的讲解,陶刚和张学义不禁愕然。
“小老弟,你的本事,老哥已经亲眼所见,你不用宽慰老哥的。”陶刚摇头失笑。
“就是,贤弟你就是太谦逊,害怕伤了陶老哥的自尊心。”张学义也是附和一笑。
陈正见状,飒然摇头:“小弟句句属实,何来什么谦逊之说哟?”
“贤弟啊,你这样……”
张学义还想调笑,责备陈正过于谦逊不是什么好事时,却见陈正勐地松开了手,那只被他拿在手中的图罐,突然脱手掉落在地。
“噼啪!”
图罐落地,瞬间破碎,四分五裂开来。
“老弟,你这是?”
张学义和陶刚皆都诧然失色,不可思议的看着陈正。
这么好的元青花人物故事图罐,他居然就这么随手碎了?
“不完美就是不完美,跟小弟谦不谦逊并没有什么关系的。”
陈正却是不以为意的笑了笑。
“那你也不用碎了它啊!”
张学义痛心疾首的道:“这可是元青花人物故事图罐啊,哪怕是现代制品,但作为工艺品转手出去,相信也会有很多人花大价钱购买的啊。”
转手?
陈正飒然摇头:“张老哥应该知道,小弟做这玩意儿的目的,可不是为了赚钱的。”
张学义沉默,他自然清楚陈正的目的。
乃是为了报家门之仇。
可是,这么好的玩意儿,就这么摔了,多少还是有些心疼。
“就算老弟不图钱,但好歹也是费了这么大的心血。就这么摔了,也未免太可惜啊。”
沉默过后,张学义不无感慨的叹道:“老哥做梦都想收藏这么一件珍品,哪怕是新彷的,也能聊表慰藉。”
陈正闻言,失笑摇头。
这种彷制品,他不可能留下来的。
万一以后流入市场,鱼目混珠,他这心里可过意不去。
虽然张学义并不是那种太过贪名逐利的人,不会为了利益,而做出那样搅乱市场的事情来。
但是,消息走漏出去,难保不会被别有用心的人给盯上。
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
万一以后遇人不淑呢?
总之,无论如何,陈正都不会再做这样的事情。
但考虑到张学义的感受,陈正随即笑道:“如果老哥喜欢,下次有空,小弟再特制一件赠送老哥就是。”
特制,自然是需要特别制作的。
在这其中,必然会留下清晰可辨的印记。
那样,才会避免流入市场,而被有心人利用。
“老弟所言当真?”
张学义闻言,顿时喜笑颜开。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陈正颔首一笑,并不介意满足张学义这点小愿望。
反正之前购买回来的材料,还有些剩余。
做一件这玩意儿,还是绰绰有余的。
“好,那老哥就拭目以待。”
张学义欣然大笑,肉痛的心情,好了许多。
陈正也不再纠结这个话题,转而向陶刚嘱咐道:“陶老哥,劳烦您再帮帮忙,将这两只包起来,一会儿我需要带走。”
玩意儿做出来了,但火光太重,太明显,还不足以鱼目混珠,乱人耳目。
后续还需要祛除火光,做旧包浆。
火光,又叫贼光,一般用来形容新瓷器的釉面太过光滑。
“没问题!”
陶刚爽快应承,并且亲自动手,将剩下来的两只图罐仔细包装。
“这些碎片,还请老哥好好处理,不要留下任何痕迹。”
陈正又嘱咐陶刚,将他摔碎的图罐碎片处理干净。
那只图罐虽然被他摔得四分五裂,但瓷器也能修补的。
技艺精湛的修复大师,完全可以修复得毫无破绽。
“老弟放心,老哥一定处理妥当。”
陶刚欣然应承,随即看了眼时间,发现已经临近傍晚,随即邀请道:“时间不早了,这里的事情也差不多结束。两位兄弟,不妨到老哥家去,小酌两杯?”
“陶老哥相邀,那就恭敬不如从命。”陈正拱手一笑。
“好久没跟陶老哥喝两杯了,今天难得一叙,老哥,可就叨扰了哦。”张学义也是欣然赞成。
“哈哈,欢迎欢迎啊!”
陶刚爽朗大笑,然后两只宽厚手掌,一左一右抓住陈正和张学义的手腕,不由分说的朝着窑房外离去。
将二人带回家,陶刚嘱咐了老婆准备晚饭,然后又去了市场,买了好酒好菜。
陶刚果然没有食言,今晚特意嘱咐他老婆亲自操厨。
兄弟三人围坐在一起,一边喝酒吃菜,一边谈笑家常。
其乐融融,喜不自禁。
在这期间,陶刚也知晓了陈正的来历背景,对待陈正的态度,愈发敬佩。
荣宝斋传人,原本衣食无忧,前途不愁。
却大起大落,走投无路。
在面临这样的绝境之下,陈正仍然坚强活着,没有对未来失去信心。
单凭这点,就足以让人钦佩。
也因为这一顿酒,三人的关系,不知不觉的变得亲密。
比起之前,有着明显的进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