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不明就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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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露西亚寿司
渡草的面包车在60大道交叉口停下了。
说到这辆车，千绘对车门上的彩绘非常有兴趣。草绿色车身上，只有车门是淡淡的乳黄色，上面贴着大幅猫耳美少女贴纸。
“那是……乃木坂春香*？”
闲聊中她问道。
“是的哟，游马崎干的。”
夜风还是很冷的，虽然千绘穿着长衣长裤的cos服，却并不具有什么优势。狩泽晃晃手里花花绿绿的优惠券，拉着她走。
“来吧，正好我今天有寿司券！”
千绘环顾四周寻找着能够被称作“寿司店”的店面。交叉路口的对面，纵向平铺在大厦上端的电影屏幕里，正在播放着《执事们的沉默》那张以羽岛幽平大头照为基础的海报。
“我们，约好了哟。”
沉稳冷静的儒雅声音从大屏幕中流出，那是剧本中的一句台词，经由男主角的扮演者羽岛念出来，让许多女性都忍不住站在屏幕下听他的声音随着海报转换一遍一遍地重复着：“我们，约好了哟。”“我们，约好了哟。”“我们，约好了哟。”“我们，约好了哟。”
——到底，约定的内容是什么来着……？
——作者明明是我，作者虽然是我，作者本来是我。虽然近在眼前，可是又好像离得很远，摸不到，抓不住。
——约定。
——说起来，我的人生里还从来没有约定呢。因为病，不允许我轻易地和谁约定。
——老天爷不许我和别人约定。
“别发呆，这边！”
狩泽将她拉向对面。视线从另一侧调转回来，迎面一块巨大的木制招牌横在头顶，长度几乎有两个千绘那么长。招牌上龙飞凤舞地写着几个大字。
“露，西，亚，寿，司……”
千绘没有意识到自己念出了声，忽然视线里就挤进一个分不清鼻子眼睛嘴巴的面孔。
之所以分不清，是因为对方的皮肤实在是太黑了。
“嗨，好久不见！”
以千绘的身高，若不是对方半蹲下来，根本就无法看见那张脸。两人的身高实在差了太多，以至于她对高低产生了不真实的臆想。判断身高的常识正在发生紊乱，千绘着实被惊得不轻，反拉住狩泽的手。
“哎呀，赛门你吓到女孩子啦！”
叫做赛门的黑人有着健硕的体型，露出衣袖外的胳膊上满是筋肉，但他的脸上却有着令人费解的热情笑容，如同神威*一般令人感觉自己是被盯上的猎物寒毛倒竖。但退一步来说，最不协调的就是，那个日本传统的厨师衣袖，裹在黑人身上有着说不出的，是的，不舒服的感觉。
“哦！日本武士，还有穿着和服的女孩，你们是来吃寿司的吗，寿司很好哦。穿着日本传统衣服的顾客，可以算便宜点哦。”
“是我们啦赛门。”锁好车门的渡草和门田绕过车打招呼。
“门田，你们也是来吃寿司的？和这两位一起，那你不就是狩泽吗。”
狩泽似乎认真地在为为什么会认不出她而烦恼着，又为了她cos技术高超而洋洋得意着。千绘差点就吐槽出声：“cos被人认不出来不是理所应当的么。”
过于迅猛的信息量让少女一直来不及吐槽。露西亚和寿司两个词怎么会组合到一起，门口招揽顾客的又为什么是个黑人，黑人为什么一开口就是音调错乱的日语，为什么第一次见面就要说“好久不见”……感觉应该很难处理的样子，千绘吐了吐舌头，低头沉默着让吐槽烂在肚子里。
“……有没有人说，枝子你吐舌头的样子像小猫一样可爱？”
进店后游马崎早已等在那里。他用相机给两人今天的装束留了最后的纪念，现在，狩泽和千绘正在洗手间里换衣服。
“……没有。”
少女很少被他人关注，不管她做了什么都没人能注意到，能特意低头看到她吐舌头的人，基本上是没有的。
“真的是非常可爱呢！啊啊真想拍下来呀——啊不行，不能用冷水卸妆，洗不干净还会把脸弄得一塌糊涂哟。”
趁着狩泽对着洗手间内的大镜子摘掉假发时，千绘偷偷打开了手中的携带化妆镜，吐了吐舌头。
——可爱吗？
——到底哪里可爱了呀。
“——就是我说‘很可爱’之后偷偷低头照镜子这一点最可爱了！”
仿佛猜透了她心中所想，狩泽笑着说。
千绘的脸一下子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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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时·池袋
工作结束后走在街上，田中汤姆买了罐咖啡边走边喝，身边跟着不太想回家所以先到处晃晃的平和岛静雄。
上次分开时千绘拜托他揍折原临也一拳，那是不用多言的。只是最近跳蚤莫名消停了许多，揍他一拳的事情迟迟没来得及。
折原临也不出现并不能让他安心。当他不搞事的时候往往是在忙着酝酿更大的局。
“啧。”
静雄不耐烦地点上一根烟。
“静雄，”
“啊？”
汤姆将手中的咖啡罐子精准地扔进垃圾桶，两手垫在脑袋后面微微抬头看着天。
“……商人这种东西，真是不好琢磨呢……咱们那幢大厦，要换东家了。”
“换什么？”
“换了东家了——被别人买下来了。虽然对方买下大厦也是冲着里面众多的关联公司，不会把大厦改作他用，但是还是会觉得怪怪的呢。”
静雄只认真听到了“不会把大厦改作他用”这句，放心下来。
“你的表情好像在说‘还好不会丢掉工作’哟。”汤姆斜着眼看他。
“……”
“不管怎样，代表我们事务所去新东家府上见面的事情被社长推给我了……静雄你跟我一起去吧。”
“去干嘛。”
“无非也就是说说‘请多关照’‘祝你生意兴隆’之类的话吧，大概。我现在正在烦恼要带什么礼物去呢。”汤姆正说着，身子已经无法前进了。
块头高大的俄罗斯黑人正站在面前。
“呃……赛门，我们今天……”汤姆正要跑路，赛门张开了大手拦着，“今天有两位客人穿着日本传统衣服，很好看哟，寿司，也很好吃。”
“不必了……和服女性又不是我的型，男性就更别提了。”汤姆回头拿眼神示意静雄，“静雄你也不喜欢那种型的是吧？”
根本没注意到汤姆的眼色，或者说假装没看见汤姆眼色的静雄无所谓地说：“倒不是不喜欢……”
——应该说是既不喜欢也不讨厌？从一开始就没啥好争论的吧这种怎样都可以的议题。
“那就正好了，进来吧，寿司，今天算你们便宜点。”
“啊啊……我真是输了，”汤姆扶着额头，“静雄其实你是故意的吧每次和我一起走到这里就不拒绝赛门……”
静雄没说话，踩灭烟头走了进去，后面传来汤姆的喊声：“喂，你别装没听见好吗可恶！到底是谁发明了上司请客的风俗！*”
“呐，枝子，你看见了么？外面的那个。”
狩泽压低声音用胳膊肘捅捅千绘，让她朝外看。
“嗯。”
“那个金发的男人，叫做‘平和岛静雄’，是池袋一个很可怕的人哦！”
千绘眉头一皱。
——又来了。又是“可怕”“恐怖”“暴力”。
——真是讨厌。
“而且，他和池袋另一个叫做‘折原临也’的男人，似乎是‘这种’关系哦~”
狩泽说着伸出了小指。
这种手势，在平常指的是地下情人，当然，是女性。但狩泽的意思，已经很明显是另外一种形式。
千绘明显愣了一下，低声反问：“真的假的！？”
“虽然没有确凿的证据，但我的雷达告诉我不会错。”
“嗯嗯，专用型号。”千绘故意眨眨眼睛，打着哈哈喝起了橙汁。
和狩泽稍微有些不同，千绘的腐女雷达不会随便探测，她避免随意猜测别人的性取向而给别人带来麻烦。只有确实地证明真正的存在着关系的两人，才值得千绘喜欢。
况且，她对三次元本来就有些雷。
橙汁流过喉咙的时候静雄正好推门进来，和门田等人打着招呼。视线扫到千绘身上，静雄立在那儿，不动了。
她慢慢放下玻璃杯。
虽然千绘脸上带着妆，但cos中性的九兵卫本来就不需要太多妆，她觉得静雄应该能认出她。但显然，静雄没有想到还会和少女再次相遇，因此，回想拜托他揍临也的少女的名字此刻成了头等大事。上星期之前他还对《奥拉之夜》的作者恨得牙痒，现在连名字都想不起来了。
类似的事情不是头一次，圆原杏里的名字，也至今才模模糊糊地记住。
看着静雄扶住眼眶，想说说不出来想问不好意思的状态，千绘大概知道他在干嘛了。
“静雄，你在干嘛啊，我来介绍，这位是枝子……啊咧，你的姓氏是什么来着？”
“千代田。”
千绘毫不犹豫地冷淡开口。
“……诶？”全桌人都愣住。
“千代田枝，姓是千代田，家庭住址也是东京都千代田区千代田一号。”
“……”一片冷场中狩泽试探地问：“开玩笑的吧…………皇居！？*”
举起橙汁放到嘴边轻轻抬头，少女喝干杯底，故意吊人胃口慢慢放下。
“说笑的。”
狩泽听见自己头盖骨撞碎在桌面上的声音。“别开这种玩笑啦！太冷了吧！”
“啊，”静雄突然若有所悟，“想起来了。”
少女抬头带着鼓励的眼光看着他。
千代田枝，千代田枝，枝，eda,另一种读音，e,可以写作，绘，调换一下，千代田绘，代田千绘。
“代田千绘。”
聪明的女孩不直接戳破他的窘迫，而是将笔名的来由说成冷笑话默默提醒他。
她的想法，他收得到。
这样真是再好没有了。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