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甚!钟离?”
那鲁国首领咬牙切齿的道:“又是钟离?他不是在临淄做买卖,怎么跑到徐州来了?”
从山谷上遥望下去,还能看到山谷口的火光,车队的火光连成一片,仿佛一只舞动的火龙,昂首盘旋。
在火龙的照耀下,鲁国的战旗被扔在地上,齐国的紫色大旗瞬间换上,迎风咧咧招展。
泼辣的火光,和紫色的旗帜交相呼应,此时齐国的军队已经出了山谷,鲁国纵使有伏兵,也无济于事,尤其还是行踪暴露的情况下,更不敢轻举妄动。
只气得鲁国首领牙关“得得”打颤,嘶声力竭的大吼:“钟离!早晚有一天,取你项上狗头!”
而那面,钟离让大伙儿喊了“号子”,脱了鲁国介胄,扔下鲁国战旗,还嘱咐道:“扔干净些,别带回去叫人抓了把柄。”
众人扔下“包袱”,队伍开拔,继续往徐州北面的莫府大营而去。
夜已经深了,小春儿吃饱了肉,小肚子撑得都鼓起来,饭饱之后难免有些困倦,再加上这些日子连天赶路,肉肉的小手支在桌子上,托着圆鼓鼓的腮帮子,头一点一点的,正在打瞌睡。
齐太子坐在大营之中,陪在旁边,眼看小春儿要睡着,就道:“春儿,回去歇息罢。”
小春儿一听,登时醒了,揉了揉自己的眼睛,使劲摇着头,甩的小头发一晃一晃的,煞是可爱。
小春儿道:“春儿等粑粑!”
“太子!太子!”
正这时候,有士兵张皇从营帐外冲进来,险些忘了礼数,连声道:“太子!钟离、钟离先生回来了!还有……还有粮草辎重!”
“甚好!”
齐太子猛地站起身来,欣喜异常,连忙绕过案子,大步迎出营帐,听闻消息的何止是齐太子,那边帐外的空地上,已经聚集了很多人。
虽然夜色浓重,但是莫府的营地上火光连成一片,将大营照的犹如白昼。
成侯邹忌早就出来了,面色如常,似乎早早笃定钟离一定会带粮凯旋。
国相田婴则是一脸诧异,匆忙从营帐中跑出来,头冠未系,衣冠不整,趿拉着鞋子,浑然如梦惊醒的模样。
田婴跑出来,扶正自己的衣冠,低声对身边的亲信申缚道:“钟离……回来了?”
申缚也是匆忙赶来,将头盔戴上,低声道:“似是这么回事儿,卑将也是堪堪赶来。”
正说话,粮草队伍已经开进了大营,守门的士兵将营门大开,随即是车轮的声音,还有马蹄的声音,钟离、黔夫、公孙等人,骑着马,已经过了大门,朝内而来。
站在空场的士兵们赶紧依次让开,主动让路,令粮草车通行。
田婴终于见到钟离,诧异不已,钟离当真用了一百士兵,就将粮草车安全接回来了,而且看样子,决计没有和鲁国交战,一点儿不显狼狈。
田婴心里暗暗称奇,眼睛转了转,忖度着这事儿该怎么回报临淄,若照实说了,钟离恐怕是这次的第一功臣,让他们这些老臣老齐人,把脸面往哪里搁?
齐太子可不知田婴心里的门道儿,连忙迎上来,道:“钟离先生!”
钟离翻身下马,指了指身后的粮车,道:“请太子令人点一点,是不是整合好儿?”
“粑粑!”
小春儿这时候蹦蹦跳跳的就从营帐中跑了出来,小炮弹一样,“威力十足”的哒哒哒一串跑,直冲钟离。
钟离连忙将女儿接住,感觉女儿这肉没白吃,绝对吃了不少,一掂直压手!
小春儿也实诚,笑的特别甜,道:“粑粑,春儿给粑粑留了好些肉!”
小春儿一边说,还一边露出自豪的表情。
钟离忍不住捏了捏小春儿的脸蛋儿,说:“春儿真乖。”
齐太子令人去点粮草,一粒不少,连忙又道:“各位辛苦,今日之事,有劳各位了。”
黔夫拱手道:“太子言重了,这本是分内之事。”
齐太子又道:“夜色已晚,各位又一路劳累,快请进帐歇息罢,有什么话,明日再说也不迟。”
钟离一路奔波赶到徐州,刚到徐州又跑去扒鲁国士兵的衣服,继而来来回回的接粮,确实也累了,便拉着小女儿,进帐歇息。
钟离一走,士兵们登时议论纷纷。
“那便是钟离先生?”
“听说是鬼谷门人,果然名不虚传!”
“前些日子徐州盟会,不是力挽狂澜来着?真乃奇人!”
“说的是,钟离先生一来,还带来了粮草。”
“那怎么听说,钟离先生因为喜欢听人惨叫的声音,被魏国撵出了国境?”
“嗨,魏国?你还不知么?决计是想重伤钟离先生,没有的事儿!”
成侯邹忌听着士兵们小声议论,对公孙招了一下手,道:“进帐回禀。”
“谨诺。”
那边田婴心里七上八下的打鼓,则是对申缚道:“你改日去会会这个钟离,看看他到底真疯还是卖疯。”
申缚拱手道:“请国相放心,卑将谨诺。”
钟离带着小女儿进了营帐,却浑似在身后丢下了一个重磅“炸弹”,而这营地好比是一潭平静的湖水,瞬间就将湖水炸开了花儿,一时竟激起了浪头。
不过钟离不想管这些,带着女儿直接进了帐子,他走进去,左右看了看,太子也是下了苦工,好吃好喝招待着,睡得盖得都是蚕丝做成的,果然把顶好的都拿了过来。
钟离看着这些,不由笑了一声,小女儿有些纳罕,歪着头道:“粑粑,为何发笑?”
钟离笑着道:“只是想起了,咱们二人第一次住营帐的经历。”
第一次住营帐……
当时也是在徐州,不过不是这片儿,钟离带着女儿和齐太子一路躲避魏国派遣的拥军厮杀,结果被平陆大夫和公族晏首救起。
当时齐太子非常不信任钟离,说是请钟离好吃好喝好住,其实将钟离和小女儿软禁在营帐中,帐外还有士兵看守。
不过……
今非昔比。
如今营帐外面可没有士兵看守,钟离可谓是来去自如。
钟离吃饱喝足,跑了一天也疲倦,倒头直接睡下。
第二日一大早,天色蒙蒙亮,还一片灰黑,帐外突然一阵喧哗,旋即是士兵们的嘈杂声。
钟离正犯困,将头埋在被子里,还当是士兵们早起操练,结果就听“踏踏踏”的脚步声,随即是“哗啦!”一声,有人直接掀开帐帘子闯了进来。
“大哥哥!”
小春儿已经醒了,一大早上活力无限,见到闯进来的齐太子,一脸欢喜的迎上去。
钟离则是扒开被子,眯着眼睛瞥了一眼齐太子,一脸生无可恋的道:“这么早?”
齐太子大步跨过来,掀开钟离的被子,催命一般的将人拽起来,道:“钟离先生,大事不好!鲁国遣人兴师问罪来了!”
钟离听着眯起了眼睛,并不是在算计什么,而是着实困的,反应很慢很慢,“哦……”了一声,有气无力的道:“是么……”
齐太子火急火燎,见钟离未有反应,还当他没听清,重复道:“鲁国遣人兴师问……”
他的话还未曾说完,钟离已经道:“哦……又不是什么大事儿,睡饱了再说……”
然后“咕咚”一声,又倒下去,复又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