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婴看到众人都巴结着钟离,心里不是滋味儿,独自坐在席上喝闷酒。
如今他虽然也是国相,却是左相,被钟离压制的死死的。
钟离一个平头百姓,还是从魏国来的弃卒,竟然比自己还高出半头来。
齐国素来喜欢提拔平民,从姜齐开始,就已经有了这种举火烧天的习惯,因此齐王这么做,也不算什么。
但是田婴心里就老大不是滋味儿了,凭什么钟离一个刁民,只会动动嘴皮子,就比自己这个贵胄还要能个儿?
自己在国中辅佐几十年,没有功劳,怎么也有苦劳,却被突然杀出来的毛头小子压了半头,这口气,田婴怎么能咽的下去?
旁人推杯换盏,田婴则是郁结于心。
这时候田婴的亲信申缚就走了过来,坐在田婴身边,规规矩矩的道:“国相大人。”
田婴此时候听到“国相”两个字就头疼,就暴躁,当即转头去瞪申缚。
申缚是田婴的亲信,不过自从他在徐州吃了败仗,丢了田婴的脸面儿之后,田婴就不怎么亲近他了,申缚总是一头热乎。
申缚见田婴的脸色不好,又道:“国相大人,卑将以为,您万勿为了钟离那竖子的事情烦心,钟离不过一个刁民,如今想坐稳国相之位,怕是难事。”
田婴听了,转过头来看他,道:“如何是难事儿?你没看到那竖子,此时如鱼得水么?”
申缚笑道:“国相大人,您有所不知,针对钟离这样的小人,便要从他身边的人下手,您从他身上下手,不是等着被扎手吗?他如今新官上任,还没坐稳国相之位,倘或被连累,王上大怒,照旧也得丢了官帽,不是么?”
田婴听他话里有话,便道:“你且细细的讲来。”
申缚附耳过去,轻声道:“国相大人您请看,那钟离身边,正阿谀奉承的,乃是徐州当地的一个小兵,叫做匡章的。”
田婴未曾听说过匡章,的确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卒子。
申缚道:“当年小人在徐州的时候,就见过匡章,这个人死脑筋,一口辩才,却十分不招人待见,一开口便喜欢得罪人,他背地里的宿敌,多的数不胜数。”
申缚顿了顿,笑道:“小人听说,匡章是黔夫的好兄弟,这个黔夫,不就是因为钟离所以被王上看重,得以重用的么?倘或国相能从匡章下手,杀鸡儆猴,不也能震慑国中文武,让他们好生看明白么?”
田婴道:“如何杀鸡儆猴?”
申缚道:“这个匡章得罪了不少人,名声很差,因此一直无法高升,小人也是吃酒的时候,听兄弟们说的……匡章不是咱们老齐人,他起初在魏国游学,逗留过一段时日,这才来到了咱们齐国,做了一个小卒子。”
田婴眯着眼睛道:“你是说……”
申缚笑道:“匡章还有几个魏国的‘老乡’,我听说他们经常有来往,国相不妨抓住这点,把匡章抓起来下狱,就告他一个通敌卖国之罪!只要打典一下,把罪名坐实,到时候钟离也会被连累,他新官上任就有这么一个不光彩的事儿,往后里怎么和国相大人叫板?”
田婴一听,的确是杀鸡儆猴的好办法,一方便面警告钟离安分老实,另外一方面也可以警告其他想要巴结钟离的人,好好站队。
田婴思忖了一下,眯着眼睛看着远处热闹的人群,一个个脸上挂着笑容,排着队给钟离敬酒。
于是田婴便下定了决心,道:“这事儿便交给你了。”
申缚道:“敬诺!卑将一定不辱使命!”
钟离一辈子都没喝过这么多酒,喝的醉醺醺的,头晕脑胀,走路打晃,没想到同僚们竟然如此热情,一杯一杯的敬酒,根本不曾停,不喝还不行。
钟离喝的基本断了片儿,根本走不动路。
齐太子十分无奈,只得把钟离留在王宫中,让他睡一觉,明日再出宫去。
钟离迷迷糊糊的睡着,这一睡便是大天亮,一直到日上三竿这才醒过来,还是被头疼疼醒的,胃里也翻江倒海,一阵阵难受。
钟离翻身起来,捂着自己的胃,摇摇晃晃的看了看四周,好像还是在王宫里。
昨日真的喝大了,难受的厉害,他揉了揉自己的额头,挣扎着在席子上坐下来。
这才坐好,就听到“嘭!”一声。
有人从外面急匆匆闯进来,还一脚踹开了门。
钟离听到那“嘭!”的一声,当真以为踹的不是门,而是自己的心脏,一颗心险些从腔子里飞出来。
他昨日喝多了,因此今日头疼耳鸣胃疼想吐,哪里都不舒服,还有人踹门进来,钟离简直当场阵亡,耳朵里嗡嗡的响个不停。
钟离抬头一看,原来是齐太子,风风火火的闯进来,仿佛后面有狗在追他一样。
齐太子闯进来,随后还有别人,定眼一看,原来是黔夫。
齐太子一进来,便道:“钟离先生,大事不好了!”
钟离揉着额头,耳朵耳鸣的厉害,说:“小点声,小点声,我耳朵疼,头疼……”
他的话还没说完,齐太子已经拽起他,道:“当真是出大事儿了,快走!”
钟离一身骨头都要散架了,被齐太子拽着往外跑,道:“去哪里啊?”
齐太子道:“囵圄。”
囵圄?
自己都已经是国相了,虽然还未正式册封,但这是板上钉钉的事情,怎么还去囵圄?
三个人风风火火的往囵圄赶去,路上钟离才听说了是怎么回事儿。
原来今天早上,一大早的,也就是天刚亮的时候,申缚带兵把匡章给抓了,名头是通敌卖国,私通魏国。
此时的匡章就在牢狱里。
钟离惊讶道:“通敌卖国?”
他仔细一想,匡章是孟子的徒弟,好像早年在魏国游离过一段时间,的确认识一些魏国人,但这儿也不至于通敌卖国罢?
钟离不用猜了,带兵抓匡章的是申缚,申缚可是田婴的亲信,这事儿绝对是田婴授意的无疑了。
当然是为了给自己这个新官上任的国相,一个下马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