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已经不会有人再来责怪我了。

血色渐渐退去。

那轮笼罩半个天空的圆月，也缓缓缩小。

一切已经宣告结束，只剩下这一地狼藉。

尸体、鲜血……飞舞着的碎屑，因为月亮失去光辉，所以这一切看起来都那么模糊。

或许，是视野模糊了吧。

“凯因。”

“拉斯特啊。”

“你还好吧……”

“休休安呢？他……”

“他已经离开了……他总是喜欢不告而别，在师父手下办事的时候，也一直保持着这种恶劣的性格，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还真是过分呢。”

“你……”

凯因终于发现了自己身边师兄的异常。

在埃罗迪克开启五大魔窟之前，即便血之魔法师弟子当中，达到十级以上的大魔法师也可谓凤毛麟角，如果一定要将十级魔力作为标准，那么算上凯因，也就只有“血之四杰”而已。

但是，如果不以魔力，而是以体内魔力通路能够承受的魔能作为标准，那么拉斯特毫无疑问也是一位十级以上的大魔法师——事实证明，在五大魔窟开启之后，因为不用转化魔力，因此大魔法师的标准便从魔力储量变成了魔力通路的质量。

换而言之，就在六天前，拉斯特就直接晋升成为了枫之大陆的顶级魔法师。

“没什么，只是受了点小伤，休息一下就没什么问题了。”

“……这根本不是什么小伤吧。”

这个家伙，正是因为这样的能力，所以才被埃罗迪克赋予了掌管魔眼的重任。

伊赛登斯之眼，也就是生之眼的主人。

虽然，在这场决战之前，拉斯特就已经背叛了埃罗迪克，之后，愤怒的埃罗迪克便用魔法箭贯穿了这家伙的心脏。

的的确确，是贯穿了才对。

因为那个地方，现在还在流血呢。

“没关系的，看来是短时间持有生之眼的缘故，让我很难死去呢……”

“但是，血月已经褪去了。”

“只是血月褪去了，魔眼可没有‘死去’啊。毕竟，那终归还是我们人类的东西嘛……凯因，你准备怎么处理这幅烂摊子？活下来的人，应该只有我们几个吧，就连皇子殿下他都……”

“没关系的，总会改变的……我现在只想去见一个人。”

拉斯特微微一愣，张了张嘴，却什么都没说。

“别担心，我弄出来的烂摊子，我会好好收拾的——五件神器我会交还给守护者一族，至于神树嘛……教会那边，还是不要太信任比较好。”

“也是，魔法协会不靠谱，教会那边也一样。但是，你真的准备自己来收拾这个烂摊子吗？毕竟，现在魔窟已经……”

幽绿色火焰从凯因掌心冒出来，照亮了拉斯特惊愕的面庞。

“那家伙，到最后也还将我视作弟子呢。”

“‘所谓的弟子，就是传承创造的存在’吗？老师他，最后还是选中了你呢。我明白休休安为什么不告而别了。”

“别闹了，我是不会将他老人家的‘伟业’传承下去的，再怎么说，我也是破坏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啊。”

“但是，你不会选择放弃人类吧？”

“……”

凯因沉默了。

他望着漆黑的天空，血月已经褪去了。

只有一片漆黑，如果不是地面的微弱残火，恐怕连天空中的乌云都瞧不着。

“你也要、选择离去？”

“下一个时代，已经不远了吧。”

“如果按照这一次来推算，还有一千年呢。我们，还有一千年的时间。”

“但是，裂缝……已经产生了。”凯因看着拉斯特，这一刻的他无比认真——

“我们终究还是晚了一步，契约已经受到了损伤。”

“……应该有办法修补吧。”

“我必须和真正制定契约的家伙交流，但是……埃罗迪克也死了。”

拉斯特愣了愣，残火照耀下，凯因眼中闪动着迷离的光。

简直就像，半只脚踏入泥潭一样……不是指凯因，而是指人类的命运。

如果扩大来说，那就是……枫之大陆的命运。

“而且，天快亮了。”

“可现在还暗着呢。”

“抱歉，我的意思是，天应该要亮了。”

“究竟……”

“我必须去一趟——去见一见，那个躲在幕后的人。”

凯因指着上空。

天空。

黑色的幕布。

人？

神？

魔？

“孵化者。”

王艾尔，说出了答案。

方才，仿佛亲历一般见到的那一幕，方才，是自己面前的八号……实验体八号，同时，也是凯因本人，让自己亲历的一幕。

血月之变的真正终局。

同时，也是真相。

“孵化者，和你说了什么？”

面前这个人，十四岁的少年，一头金色短发，冰蓝色的眼睛，面上，挂着淡淡的微笑。

像是嘲弄一样，他的嘴角，翘起的弧度正是如此。

“我忘了。”

“忘了？”

“就像你一样——记忆之锁，西尤娜让你见到了神灵之祖吧？你应该，也被封印了记忆吧。”

的确。

自己遗忘了一些东西。

但是，凯因是不能忘记的，因为……

“人造人实验体的技术，的确是它们告诉我的。但是，关键的部分不是这个，而是关于这个世界的真相。关于我们人类命运的真相，孵化者似乎……害怕我知道。”

“告诉你，却又怕你知道？这怎么可能？”

“但这就是事实。”

这不可能。

虽然王艾尔没有说出口，但是表情已经在反驳了。

“所以，我推测有两种可能。”八号继续说道，“一是孵化者是疯子孵化者并不仅仅只有一位。血月之变，我杀掉了埃罗迪克，我从他口中得知了解除契约的方法并非他创造的。所以，提供埃罗迪克解除契约方法的人，除了孵化者之外，没有可能是其它人吧？所以，如果按照理性来判断，或许是我见到孵化者后，准备离开的时候另一位孵化者清除了我的记忆。但是，如果不知道真相的，这一切也都只是假说而已。”

“真相……”

“我们是三维元素的生命体，魔鬼、神灵则是四维，孵化者极有可能是五维的存在。我们因为契约的关系，无法与魔鬼与神灵进行交流，同样的，我们因为更高级契约的关系，或许也无法与孵化者进行交流——这就是我认为的第二种可能。在契约之上，还有契约的存在——”

八号，看着王艾尔，坚定地说道。

“如果得不到答案，我们也就无法获得真相——同样的，我们也就无法拯救人类。这里是时间与空间的夹缝，所以……我有办法欺骗契约，这就是……我想让你完成的任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