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说，要有光，于是便有了光。

在某些信徒的认知中，这是真理。

在王艾尔之前的认知中，这不过是为了构建信仰世界，而被迫让自己笃信的谬论而已。

“这里是……”

光，从头顶洒下。

抬起头，是暖黄色，好像太阳一样的光。

四周是凹凸不平，长满青苔的石壁，就像洞窟一样，只不过比起一般的洞窟要大上许多。

简直就像宫殿一样——这是王艾尔产生的第一个想法。

当然，之所以说此处像宫殿一样，绝不仅仅因为它宽敞得令人惊讶，更是因为这个大洞窟内部的布置。

金字塔一样的高台，在这个地方分外显眼，因为它的位置恰好是正中央，与整个空间的形状一样，几十级阶梯的金字塔大约五六层楼高。即便如此，也距离王艾尔头顶的光幕有一段距离。

王座，立在这座高台的最高处，傲然独立，就像宴会上千层蛋糕顶部那颗红樱桃一样。不过，这赤褐色的王座还不如蛋糕上的樱桃耀眼，毕竟蛋糕上的樱桃红艳的色泽令人垂涎欲滴，而这尊王座则完全没有那样的吸引力。

暗红色的王座，就像凝固的鲜血一样，只能令人联想到不详。

“温莎——”

待实现从那尊王座上转移开后，王艾尔才想起了自己身在此处的原因，他大声呼唤着。

“温莎——”

然而无人回应。

这里空荡荡的，从石壁缝隙间散出的寒气令人发寒。

人去了哪里呢？

王艾尔笃定心神，此处魔力的浓度比上方暗道内要低许多，当然，即便如此也是比魔窟开启后的枫之大陆要高上不少。

但是，王艾尔却依然感知不到温莎的位置。

“这里……到底是……”

四周的灰黑色的石壁，只有青苔。

金字塔般的高台，却是黄澄澄的砖块，与石壁上因为潮湿而产生的青苔，二者同时存在于这个空间的事实，诞生了一丝微妙的矛盾。

王艾尔缓缓走进高台，这四棱锥形的高台真的像极了金字塔，若不是高台顶端小平台处的那尊王座，王艾尔甚至都因为这是哪尊金字塔呢。

或许，那尊王座处会有什么线索吧。

轻轻敲了敲面前通往金字塔顶端，正处于这一面中央的石阶，砖块发出沉闷的响声，似乎很结实的样子。而魔力的探知则受到了阻断，似乎这些砖石被什么结界保护着，这也让王艾尔基本确定了，自己踩上去后不会导致高台崩塌，于是王艾尔鼓起勇气，踏出了他的第一步——

“喂。”

然而，在王艾尔的脚刚刚落在第一级阶梯时，就差点跌了一跤。

“温莎——你。”

再转过头，王艾尔却呆住了。

那个人的确是温莎——酒红色的长发，紫色的眼瞳几乎已经成为了温莎的标志，单凭头发和眼睛，王艾尔就能确认自己没有认错人。

但是，她怎么会变成这样？

一袭镶满五颜六色宝石的连体长裙，头顶则是小巧精致的王冠，纤纤玉手十根手指中有八根手指都戴着戒指，从彩虹七色到纯粹的雪白。当然，真正令王艾尔震惊的，还是那张面罩。

银白色，能够清晰倒映出自己震惊面容的面罩。

“你是什么时候换的衣服？”

王艾尔理所当然地问出了这个问题。

“啊啊……在我看来，你的着装明显更奇怪吧。”

温莎叉着腰，摆出一副与她如今穿着极不协调的模样。

“我？”

不过，王艾尔也发现了温莎这样说的原因。

当王艾尔的手探到面上时，冰凉的触感便从指间传来，紧接着，王艾尔又发现自己刚刚在伯鲁克城换上的轻便冒险者装备变成了一件合身礼服——大概是，只有出席上流人士酒会的家伙，才会穿着的服装。

单单是王艾尔胸前那一朵用金属和锦缎制作的鸢尾花，就足以证明这件衣服与眼下这个场景格格不入。

王艾尔试图摘下自己的面罩，但那面罩好像是镶嵌在王艾尔皮肉上一样，根本没有办法被取下来，只要稍一用力，撕心裂肺的疼痛就会传遍全身——

“喂喂……这是怎么回事？”

“啊，这里大概就是你曾经到过的地方吧。”

温莎漫不经心地随口说道。

王艾尔立即想到了某个地方，但是……那个地方不应该是这样才对。

“不可能。”

“怎么不可能？”

“在那个世界，应该展现出真实的自我才对……而这里……”

“‘真实的自我’？你开什么玩笑——”

王艾尔看见，那一双紫水晶的眼睛缓缓消失，面具的两个小孔内最终只余下一条发出紫色幽光的小缝。

“这里是以神的意识决定来存在的空间，我们都是入侵者——或许也可以被称之为客人，当然要以这个空间主人的意识决定存在形式咯。”

“……也就是说……”

“没错，这里就是神识之海，神树的内部，也就是……留在枫之大陆上的诸神，沉睡之所。看来，你那一拳唤醒了不得了的东西呢。”

温莎的语调很轻松，就像二人谈论的并非神树内部，而是下午茶餐厅一样。

“但是，你不是说这里是深渊之门的……”

“啊啊……的确，所以这里也被魔力所充斥，不是么？但是，深渊之门与苏醒的神树重叠……艾尔，你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吗？”

完全不明白啊。

王艾尔的眼睛像是在这样说。

温莎笑了笑。

“也就是说，这个空间同时被深渊之门与神树影响着，也就是同时受到魔鬼和神灵的影响。凯因那家伙居然能想到这个办法，真是厉害呢。”

“凯因？这和师父有什么关系？”

“身为守护者的凯因，难道会不知道深渊之门的开启地点吗？利用这个方式来抑制深渊之门的开启，他还真是煞费苦心呢。”

“喂……你在说什么啊，我……我完全没办法理解啊。”

不仅仅是莉雅，王艾尔早就知道，温莎也有许多事瞒着自己。

“啊，其实也不用我去解释，等到了皇家图书馆，你就什么都知道了。”

“喂……请不要做出故弄玄虚的回答啊。”

“不，眼下倒不是我不想解释……”温莎轻轻一叹，“只是，咱们得准备干一件大事了。”

“还能有什么事……”

“弑神。”

并不是温莎给出的答复。

而是这个空间内，第三个人发出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