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醒来，只见到黑暗，或者说，感知到自己正身处黑暗中黑暗。

“实验，成功了。”

少年的声音喃喃着。黑暗中，他无法分辨少年的位置，迷茫，无助，很快将那一点莫名的喜悦吞噬，他开始害怕，害怕这并非由眼睛“看见”的黑暗。

“你需要学会控制这股力量……”

少年提醒道，他突然感觉到一阵不适，一种简直就要将内脏呕出来的不适——如果，他有内脏的话。

来源并非少年的声音，而是……

他试图张开嘴，却突然发现，自己没有办法发出声音。

并不是喉咙哑了，而是他感觉不到嘴巴的存在。

不，或者说，他根本就感觉不到……自己还“活着”这件事。

这里是哪里？他想不起来，他只想起，自己身体被撕裂过无数遍，灌入体内的两股能量，硬生生将他的肉体撕碎，他只能无助地敲打着透明玻璃，向“父亲”求饶。

再然后，就是昏迷。

昏迷之后，就是苏醒。

苏醒之后，很快就痛苦得再次昏迷……

无数次轮回的记忆灌入脑内，就像那些曾经插在他肉体上的软管。

对了，他有肉体……曾经拥有过，名为肉体的依托。

人类出生在世界上，是一定需要一个容器作为依托的，无论是什么样的人类，如果那个“容器”坏掉，就会死亡。而另外的两个元素消失，则似乎不会……不过他也从没见过完全失去能量与完全失去精神的人类。

不过，据父亲说，一个无法拥有能量的人类，是可以活在这个世界上的。只是，因为没有能量支撑，这样的人类就连思考都无法做到，非要形容，就是只有灯芯，没有油的灯，一旦被点燃，就会瞬间化为灰烬。

也就是，死去。

根据“父亲”的理论，物质、能量、精神这三样东西就是构成人类的基本，而在这一基本之上，人类还可以为自身添加上第四类元素。

光明、黑暗。

绝不可能相容，并且因为被弱小的人体排斥，会加速人死亡的两类元素。

“我只能这样与你交流，在你……完全掌握你的力量之前。”

这个少年的声音再次传来，像极了父亲，不，少年就是父亲。

他这样做出肯定，此刻，他很想再见到父亲。

就在他诞生这个想法的同时，世界有了光亮。

就在一这瞬间，他再次拥有了肉体。

拥有了能够观察这个世界的眼睛，但是，他只能看见一层薄薄的玻璃，玻璃外，是无尽的黑暗。

红绿蓝三色的光照耀在他身上，照亮了他身上连接的数百条管道。

他可以说话了。

“父亲！”

“我以为，你会叫我爸爸呢。”

声音，是从玻璃罩外传来的。

明明刚才还近在咫尺……明明可以接触到父亲，不用再生活在玻璃罩中。

“你可以试着，走出来。”

“可以吗？”

“可以。”

获得了首肯，他兴奋地挣脱开那些软管，每挣脱一根，他的身体就出现一个窟窿，当他完全挣脱软管，却猛地撞上了玻璃罩。

是阻隔他见到父亲，总是蒙着一层薄雾的玻璃罩。

他擦掉雾，却只见到了黑暗。

“父亲，你在哪？”

他呐喊着。

“你睁开眼。”

“我……”我明明已经睁开眼了。他这样想，“我要怎么做？我要怎么睁开它？”

但是，少年说的话是绝对正确的，既然少年要他再睁开眼，那么他就再一次睁开眼好了。

如果不知道，那就问。这也是少年教他的。

“很简单，你看你想看的东西。”

“我要怎么……看？”

当“想要看”这个念头出现在他的脑中时，黑暗退却了。

这里是熟悉的实验室。

一位金发少年站在玻璃罩前，正在向他微笑。

“我看见了！我看见了！”

他开心地大叫起来，少年嘴角也露出微笑。

“果然，我成功了……这四种元素，的确是可共存的……”

少年看起来也很高兴。

“安，记住我的名字，我叫高登·凯因。”

“没问题，父亲。”

他点点头，表示自己一定不会忘记，因为凯因是自己唯一的父亲，是创造了自己的人，也是，自己的亲人。

“你现在杀了我。”

然后，这个亲人突然下达了，让他的孩子杀掉他的命令。

……

熟悉的小屋内，王艾尔与三号席地而坐，二人面前的小桌上，摆着那段时光王艾尔根本没有品尝过的红茶。

不过，红茶已经不再冒热气了。

“师父他……”

王艾尔瞪大了眼，三号口中的凯因，与王艾尔认识的那个凯因相去甚远。

“是的，父亲当时让我杀了他，我没有想到，才刚刚诞生，就要做这种事。”

三号那张与王艾尔一模一样的脸上，露出痛苦的神情，可想而知，当时的三号究竟是怎样一种复杂的心境。

“那么，你杀了吗？”

“当然。”

三号露出了微笑，十足无奈的微笑，“我不能违抗父亲。”

“师父他，死了？”

“你觉得呢？”

三号摇摇头，叹了一声，紧接着，缓缓朝王艾尔伸出手。

五指并拢成刀，看起来没有任何杀伤力，但是王艾尔心中却猛地生出一种不妙的预感——

那只手，瞬间变成了长剑，贯穿了王艾尔的心脏。

剧痛贯彻王艾尔全身，王艾尔连忙击出一发火球，将三号这条化作剑的手臂炸断。

而火球爆炸产生的热浪，也将王艾尔抛了出去。

王艾尔的眼皮微微颤抖，眼中的整个世界开始变得模糊，这或许就是……临死前的景象吧。

就在眼皮闭合的那一瞬间，王艾尔看见了黑暗。

“这就是，我当时的行动。”

三号的声音突然响起。

王艾尔睁开眼，刚才亲身经历的一切，仿佛做梦一般。

“你——”

面前这个与自己长相一模一样的人造人，果然是不折不扣的怪物。

因为受到惊吓的缘故，王艾尔不受控制的双腿撞到了面前小桌，小桌上那壶冒着热气的红茶被打翻，滚烫的茶水洒到了王艾尔大腿上.

钻心般的剧痛瞬间传来——

而瞬间过后，王艾尔又发现自己安安稳稳地坐着，除了身上那一身冷汗外，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这就是我所掌握的能力——凭着四类元素，活在这个没有物质的世界。这个，一切物质由我来创造的世界。”

三号笑着，为王艾尔面前的空茶杯，斟了一壶滚烫的热茶。

“请吧，艾尔。”

三号面带温暖的微笑，对王艾尔，彬彬有礼地做出“请用”的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