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幕间】 完美机器（中）

希露比死了。杀死她的一瞬间，我感觉体内的某种东西就此停滞，与此同时另一种不一样的东西开始缓缓流动。

胸口的那股空虚感依旧没有消失。万幸的是它没有继续影响我的工作。

不用再抽时间去和希露比见面以后我的生活变得悠闲一些。

本来是应该更轻松才对。但是每次闲下来的时候，我却有种无所适从的感觉。

胸口的空虚感开始不断加剧，甚至变成了疼痛。

闲着没事干的时候，我开始在帝都周围巡逻。我必须找点事情来做，这样才能减轻胸口的疼痛。

回过神来就走到了希露比的身旁。

“希露比，我现在胸口那止不住的疼痛到底是什么呢？你能告诉我吗？”

靠在埋葬着她的那棵樱花树下，我开始自言自语。

希露比不会回答我。她已经死了。

此时此刻我才明白死亡到底意味着什么。希露比一直所说的“敬畏生命”，我终于窥见了其中的一鳞半爪。

但是毫无意义。我只是机器，机器没有感情，机器只需要执行命令就可以了。机器不需要必要以上的思考。

虽然不想承认，但是我大概是坏掉了吧。

核心里的资料告诉我战斗女仆系列的平均使用时间是一年，最长的也只有三年。而我从被主人捡回来之后已经过了好久。

等到胸口的疼痛扩散到全身的时候，等到我再也无法完成命令的时候，就是我应该被废弃的时候吧。

在那之前，就让我帮助主人为他的目标再多做一点点贡献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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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会长突然造访了我的家，并且带了一箱东西给我。

里面是希露比的遗物。当初希露比死了以后公会里有派人来回收这些，说是要寄回她的老家去。他们曾经问过我要不要留一点下来作纪念，不过我拒绝了。

按照公会长的意思是希露比老家的家人好像都不知道搬到哪里去了，所以只好又寄回来。现在全部交给我。

本来我是不打算收下的。公会长非常强硬地塞给我之后就走掉了。

箱子里面只有希露比画画的工具而已。

我早就知道了。毕竟当初是我亲手整理出来的。

我把这些东西带到希露比房间，还原了它们的位置，然后就放着不管——我本来是这么打算的。

可能是巧合，也可能是被某些不知名意识的操纵，我重新拿起那只笔，放在了纸上。

我当然不是第一次画画。

在希露比的教导下我画了很多次，但是每次画出来的都是让希露比满脸尴尬的作品。

这次拿起笔之后却画的无比流畅。就像是中了什么病毒一样，画笔在画布上快速飞舞，整个画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填满。

但是还不够，还是太慢了。

我的手继续加快速度。

手指开始痉挛，肌肉开始抽痛，但我停不住手。

好像有什么东西想要出来，有什么东西想要通过这支笔从我的身体里逃出来。

这样的状态持续了十几分钟。直到这幅画完成之后，我才放下了笔。

手臂因为使用过度开始隐隐作痛。但我的注意力不在这上面。

画面上呈现的是一张我再也熟悉不过的脸。

看着这张脸，胸口处的疼痛变得无比剧烈，似乎有什么东西就要从中钻出来一样。

但是，还差了些什么。

忍住剧痛死死盯着这幅画，我始终觉得它仍有某个地方不完全。

拿起画笔，我在画面右下角画上了一朵红色的小花。

画面完成了。

我瞬间像是身体被抽干一样瘫倒在地上。一种无法说明的，不可理喻的东西在我内心蔓延开来。

我……只是机器而已。应该只是机器而已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不明白……

只是，好像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好像有什么从这幅画中，传递到了我的身上。

从此以后我就带着希露比的画笔出去执行任务。

我把和我战斗的那些魔兽的样子都画下来，就像希露比曾经做过的那些一样。

我不知道这有什么意义，我也不像希露比那样打算成为画家，但是我却没办法停下这无意义的动作。

毫无疑问，我已经坏掉了。

确认自己故障之后应该做的事情是选择一个合理的方式自我废弃。

但是我连这一点都做不到了。的确是坏的很彻底呢。

我开始机械式的过着每一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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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有一位不速之客闯入了我的生活中。

和希露比很类似，这次是在讨伐盗贼团救下的她。接着她也不管不顾的凑了上来。

不能让她接近，不然她也会被我杀死。

我找了些借口恐吓了她一顿，但是她却丝毫没有胆怯的迹象。不止如此，她似乎还相当的强。

在我们相互争执的时候，会长带来了新的消息——使徒来袭。

那是连我都不能全身而退的可怕对手。不过这样正好，死在战场上，对我来说是最佳的归宿。

因此我拒绝了会长提供的援助。

但我万万没想到她居然跟了过来，这将我和计划全部打乱。

然而我们赢了，以极小的代价。

醒来以后我就知道了这个我不想接受的事实。不敢面对她，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我跑掉了。

于是我们错身而过，连彼此的名字都尚不知晓。

我有预感我们会再见面。

然而我没想到她会这么快就找上门来，还带着会长的任务。

我不能拒绝，应该说我愿意接受。

不管怎么样她的到来必定能给我带来改变，我已经不想这样每天在自我谴责中生活了。

接下来的日子非常热闹，就好像回到了和希露比在一起的日子。只不过这次画画的变成了我，战斗的变成了她。

我体内的某种东西，似乎又开始流动。但是我不讨厌。胸口处的疼痛也开始减轻。

我很想把她也拉到我们这边来，这样我们就能一直在一起了。因此我却知道了一个我永远不想知道的事实：她是我们最大的敌人。

我又一次要杀死自己的同伴了。

这次我做不到。我选择和她分开。

这只能逃避一时。我们之间必定会有一场战斗，到时候我就死在她剑下好了。

有点后悔啊，分开之前为什么没有帮她画一幅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