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鸢尾花
半青不黄的草地上,立着一大堆石碑。
大量石碑的空隙中偶尔会出现一两棵树,但必然是没有一丝绿色枯木。
我一直觉得很奇怪,为什么墓园里都是枯木呢?
不过这里的墓园没有乌鸦,或者说是连乌鸦都没有。没有任何声音的墓园显得特别荒凉。
真的会在这里吗?
按照莎莉丝特的说法芙梅特肯定在这里。
然而我看遍每一个墓碑都没能看到任何人影。
嗯?你问我莎莉丝特为什么没有跟过来?
当然是因为我找个借口把她打发掉了啦!
再去找个高处看看好了。
看了一眼周围,我锁定了这里唯一一棵长叶子的树,准备爬上去。
走到那棵树前面擦了擦手掌,准备起跳。
“你怎么找到这里的?”
芙梅特独有的冰冷声音从我背后传来,正处在起跳姿势的我因为受惊摔在了地上。
“原来真的在啊!”
我转过头去,果然在我背后的是芙梅特。
“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她又一次问了这个问题。
“莎莉丝特告诉我的。她说当你有什么事情想不开的时候肯定会来这里参拜。”
“那个多事的家伙。”芙梅特不爽地别过脸去。
“这里埋葬着的是你那个好朋友对吧?说起来墓碑是哪一个?”无视掉她的脸色,我开始找点别的话题。
“没有墓碑。我把她埋在了这棵树下面。”
“原来如此。这也挺浪漫的不是吗?我死了之后要不要也埋在树下面呢?”
站起身来走过去,绕到树的另一侧。我看到了放在地上的百合花。
“居然不是鸾尾花?”
我还以为绝对是鸾尾花的。
“那个不合适。”
“是吗?明明你那么喜欢。”
“我不喜欢鸾尾花。”芙梅特微微低头,看向那棵树的根部。“那是希露比喜欢的东西。就连画画也只是我从希露比那里借过来的爱好罢了。”
“我只是个机器,机器没有自我,机器不懂什么是喜欢。”
“你又在说这种话了。”我也对着这棵树拜了拜。
“如果你真的只是机器,那你当初为什么对身为敌人的我手下留情了?”
现在想想芙梅特当时的战斗方式一直是想制服我而不是杀死我,可惜我当时太不冷静所以没有注意到。
“那是因为……”芙梅特有些无言以对。
这种时候要果断趁胜追击!
“还有,你在画画的时候脸上也会露出很开心的表情。这就是你喜欢画画的证明哦!”
“这不可能。因为我……”
芙梅特似乎还打算辩解,我肯定不会给她机会。
“我看到了!亲眼看到了!”
别人或许注意不到,但是我能分辨出芙梅特冰冷的脸上那些细小的表情。
她陷入了沉默。
我们俩谁也没有再说话,气氛瞬间变得有些尴尬。
“不过芙梅特你还真是喜欢希露比啊。我听说莎莉丝特说你基本上每个月都会来看她几次。”
为了打破这诡异的气氛,我决定率先开口。
“并不是这样的。”芙梅特摇了摇头。“我根本不喜欢希露比,因为……”
芙梅特此时的表情显得非常悲伤。
“是我亲手把她杀掉的。”
“……”我嘴角的笑容僵硬了。
又是这种狗血剧情?冷静!我一定要冷静!
“这里面一定有什么内情或者缘由的是吧?我明白的,芙梅特你没必要隐瞒我啦!”
“没有。既没有内情也没有缘由。单纯只是因为她妨碍到我了。”
“只是这样?”我能感觉到自己的声音带着呼吸在颤抖。
“就只是这样。”芙梅特的声音依旧冰冷,不过我从中听到微不可察的异样。
“不要这样对自己。”
我扑了上去,抱住了芙梅特。一只手轻轻拍打她的背部,另一只手则是抚摸她的头发。
“一直以来都很辛苦的对吧?不过已经没关系了哦。你已经不是一个人了。”
“你在干嘛?”
光听语气我就能想象的到芙梅特那张困惑的脸。
“我也不知道。”
我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安慰到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让她原谅自己。
我不知道当初的事情是什么样的,但我知道芙梅特这些年一定过得不好。
天天往这边跑,把希露比送的围巾当成无上珍宝,还一直重复着希露比以前做过的事情。这到底是出于一种什么样的心情呢?
我不知道。
但我知道我该做什么。
“不要再自责了好吗?”
“你在说什么……”芙梅特的声音依旧显得困惑,我却听到她声音里的一丝动摇。
“我说,你可以不用再自责,差不多可以原谅你自己了。希露比已经死了,你应该去追求自己的未来。”
“你根本就不懂!”芙梅特的情绪变得激动,把我推开。
“是啊,我不懂。”我直视她那愤怒的眼神。
“我不懂你们以前发生了什么,我也不懂一直以来你到底是什么心情。我只知道芙梅特你是个善良的人,而善良的人应对有获得幸福的权力。”
“我没有那个资格,我的幸福就是被我自己毁掉的。我亲手杀了她,杀了那个能带给我幸福的人。被约束就是我的宿命,身为机器的宿命。”
芙梅特看着自己的双手,眼里充满了自责和不甘。
“没有这回事哦。”我摇了摇头。“如果天国的希露比知道这些,她肯定也会希望你自由。”
“怎么可能!我可是杀死她的仇人!”
芙梅特的情绪变得前所未有的激动。
果然吗?这里就是问题的最核心,只要解决了这里,一切问题都能迎刃而解。
我深吸一口气,语气坚定地开口:
“一定会的!因为鸾尾花的花语,是自由。比谁都喜欢自由的希露比,肯定不想看到你被过去束缚的样子!”
我对她伸出了手。
“已经足够了,把过去的事情放下吧。然后走向自由的未来。”
一切的关键就在这一步。
说实话我的说辞有些牵强,但是我只能赌。
把一切赌在联系她们的鸾尾花上,把一切赌在我素未谋面的那个希露比身上。
芙梅特陷入了沉思,半天没有说出一句话。
成功了吗?还是失败了?
看着她安静的样子我的内心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翻滚不停。悬在半空中的手也导致我的肩膀有些酸痛。
许久之后,她终于开口。
“就算是我这样的人,也可以获得自由吗?”
她的提问声音很小,谨慎的语气让我想到胆小怕生的刺猬。
我总算能露出从容的笑。
“我不会说‘你可以的’这样的话。因为你一直是自由的,就像你现在和我在这里聊天,不是出于谁的命令也不是什么机械化的运算。这是你以自己的意志所做的自己愿意做的事情。”
“真的是……说不过你啊。”芙梅特脸上露出了勉强的笑容,握住了我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