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一干恶汉狼狈退走，那公子哥捂着嘴很开心的笑了，那捂嘴的样子在沙清源看来分明有几分“花枝招展”的样子，不由暗哼一声，再腹诽一句“娘娘腔”。

公子哥收起笑容，掸了掸身上的灰尘，正色行到苏练等人面前，团团向众人做了一揖道：“承蒙几位仗义相救，多谢多谢。在下姓赵，赵……赵志敬，长安人氏。”

苏练听他报姓名时稍带犹豫，十有八九是给了个假名，心说反正也不与这人深交，倒也不以为意，赶忙回了一礼道：“在下苏练，自小与长辈野居秦岭山中。”说着向赵志敬引荐道：“这是我的义弟沙清源，义妹钟钥。”

钟钥听见苏练介绍自己时，赶忙也向赵志敬施了个万福，沙清源心中却仍存着芥蒂，依旧半昂着脑袋，碍于面子略略点了个头了事。

赵志敬抚掌笑道：“原来都是隐居的世外高人，难怪功夫那般俊呢。”偏过头瞧了沙清源几眼，展颜道：“沙兄可是心中还在怪我方才无礼之举？其实我就是看不惯酸儒的之乎者也，若是知道几位都是练家子，早就扯着你们一同喝酒去了。”说着走到沙清源身边，又用肩膀扛了他一下道：“沙兄要是气愤难消，不如打我两下出出气？”

沙清源本就是一副直脾气，火来得快去得也快，被赵志敬这样一说反倒不好意思起来，挠着头道：“岂敢，岂敢，我这人就副脾气，看起来不好相处，其实早不生你气了。哦，不，其实压根没生真生你气。赵兄也是怕我们被人骗了钱财这才出言阻止，只是，只是方式有些过激了。”一边说着，沙清源心中暗想，这娘娘腔身上还真香，难道长安城的公子哥都流行这口？

赵志敬指了指不远处苏练等人投宿的客栈道：“在下就宿在那间客栈，没几步路了，几位不如屈尊移步，待我做东略表谢意，咱们几个好好喝上几杯。”

沙清源和钟钥不约而同道：“真是巧极，我们也是住在那家客栈里。”苏练却想自己几人投宿在这家小客栈中图的是清静、易于掩藏形迹，赵志敬分明富贵出身，怎么也跑到这种小客里来了。心中虽是诧异，脸上仍是微微笑笑，对赵志敬的提议未置可否。

赵志敬眼珠转了转，不知是否看出苏练心事，边举手邀众人举步前行，边解释道：“方才我说讨厌那些酸儒不是没有原由的。这次我是从家里偷跑出来的。哼，有几个靠我爹赏饭吃的酸儒竟说我练武不合规矩，还要我与个素不相识的人成亲……真是气杀我了，所以我一怒之下便跑了出来。每到一处也不敢太过招摇，生怕被家里派出的狗奴才发觉，抓我回去见我爹呢。嘿，不说这些扫兴的话了，折腾这一气我倒是有些饿了，快走两步回了客栈，边喝边叙岂不更好？”

沙清源闻言好奇地嘟囔一句道：“练武有什么不合规矩？跑得好。”钟钥也附合了句：“跑得好。”却是偷眼看着赵志敬唇红齿白的俊脸心中暗想：要不你便与别人成亲了。

赵志敬笑笑并未继续解释习武有何不合规矩。苏练却摆摆手，指指街边的住户。赵志敬顺着苏练的手指方向看去，方才这一番打斗时间虽然不长，可是刀光剑影，血色横流，早吓得四周人等关门闭户，在屋内灯光的映照下，依稀可见影影绰绰的有人趴在窗纸上向外张望。

苏练又点点地上的血迹，皱着眉头道：“只怕已经有人报官，一会儿官府前来查问却是有些麻烦。”

赵志敬一听也苦了脸：“我倒不怕什么陈仓县的官府，只是怕被家里人知晓了行踪便大大不妙了。”

苏澈沉吟道：“我们还有个叔父同来，下午分开走了，现在只怕他已经回到客栈。还是先回去和他支会一声，说不得我等便该换个地方。若是城门尚未落锁，趁黑出城才最是稳妥。”

几人计议停当便不再犹豫，闷着头赶回了客栈，赵志敬果然住在客栈里的天字甲号房，离苏练他们不过隔了两三个门户。当下约定几人分头收拾行李，待苏练他们请示过童铁胆定下行止后再去寻赵志敬说话。

苏练等人与赵志敬分手回到自己房间，童铁胆果然已经在房中坐着，正因不见苏练几人回转有些心焦，望着如豆的油灯面色深沉地出神。

苏练口中告罪，简略地把下午的事情向童铁胆说了。童铁胆听完，微微思索一下，比划着手势对几人“说”：“这陈仓县我来过几次，因为兵户众多、民风强悍，结伙打架打殴之事屡见不鲜。而此处知县不过是个庸碌之辈，并无魄力整顿县上治安，只要不出人命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毫不认真对待。看今日之事不过伤了几个泼皮无赖，倒也不必过于小心。就是有官差上门无非三五两银子便可打发了。不过晚上睡觉时要警醒一些，谨防那些泼皮再来寻些什么事端。”

钟钥瞪大了眼睛道：“就他们几个那种狗屁身手还敢再来寻事？”

童铁胆“道”：“不怕一万，只怕万一。这‘双头蛟’秦少泯也是长安城一个小有名气的混混，不知怎么跑到陈仓县里来了。今天被你们大大地削了面子，若不找回场子怎么再统御手下兄弟？使些下三滥的手段前来报复也说不定。”说着童铁胆张开大嘴无声的笑笑：“正是因为这些无赖的手段不怎么高明，我才放心与你们留在这里。他们若敢来，正好与你们用来练手，多长些江湖见识……我还真怕他们不敢来呢。”

童铁胆这么一“说”，屋中几人都轻笑起来，摩拳擦掌恨不得立时再拿变成“独头蛟”的秦少泯来试刀。

童铁胆伸手在桌上叩了叩，脸色严肃起来，“问”几人：“这次我们出来的目的是什么？”

几个年轻人互视一眼，苏练老老实实带头答道：“童爷爷和义父让办两件事。一件事是听说北胡现任南院枢密使与我义父同名，也是断了一条臂膀。两位老人家怕是有人冒用我义父名号，坏了他的清誉，是以要我们前去查看。第二件事是要去摸摸登州、莱州一带有一路叫什么‘奉天王’盗匪的底细，至于为什么却是没有告诉我们。”

童铁胆点点头“道”：“不错，正是这两件事。原本是该我领着你们一块去办的，可眼下出了些问题，我要去大同府办些事情。你们有两个选择，一是明日晨起回转山中，待我回转后再领你们前去查访。二是咱们分头行事，你们自行查访。”

童铁胆刚一“说”完，沙清源和钟钥就嚷嚷开了，意思是刚出山一天怎么能无功而返呢，就是自行查访也保证能把事情办得漂漂亮亮的。

苏练却是寻思了一下才开口道：“不如我们随您先一同北上大同，待与您办完事后，继续向北入胡地，再折而南返入莱州，如此也不多废什么周章。”

童铁胆冲苏练伸出大拇指，意思是知道动脑子，不错。但还是摇摇头否定了他的计划。童铁胆“道”：“去大同府的事你们跟着不甚方便。而且我的意思是你们先去登、莱一带办事，北地很可能会有兵祸发生，我可不希望你们第一次行走江湖就卷入其中。等山东那边的事查的差不多了，你们再留心看看，如果北地一切平安再行北上不迟。”

沙清源好奇地问道：“兵祸？难道是胡主又要发兵南侵了？”

童铁胆看了看爆响的灯花，只摇摇头，并不回答沙清源的问题，让人分不清他这摇头是说“不是”？还是“不知道”？亦或是说“不告诉你”。

钟钥又问道：“铁胆叔，你下午不是去卖货买马吗？怎么突然就要到大同府办事了？下午出去前可一直没有听你提起过。”钟钥这么问倒不是怀疑童铁胆什么，只是过于关心这个哑叔叔罢了。

童铁胆听了，裂嘴笑笑，终于下定决心“道”：“有些事是该让你们知道些了。”接着站起身来，向门窗外都查看一番，确定左近无人后，这才返回桌前坐下，长吐一口气准备述说。

苏练等人见童铁胆如此郑重，一时也跟着凝重起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