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安同时下车的乘客聚集在站台上，忙乱的脚四处寻找出口。其实所谓的出口立在展台的两侧，盖着玻璃圆顶的扶梯之下。透过站台的玻璃壁，一个人站在二十余米高的支架之上，是高于城区大部分建筑物的。第五城区的一角就此呈现在路人的眼前。扶梯下行，眼前的城市也慢慢接近。周围随之架高的高速公路也在从上至下的电扶梯周围盘旋，墙外，就是P市非高峰时段的车流。

这不是安头一次从上到下俯视第5区的样子。电车开通之前，她从来没有离开第5区半步：那时候这里还没有那么多建筑，也没那么多人。安下了电梯，到公交车站边等车。电车站边的公交车站看起来一点都不体面。小小的站牌立在架构在城市上空的电车站前，更像某种路边摊般的私营产物。站牌上只印有一趟车，“内城环线”是它的线路名。在右下角，清晰地标注着发车时间和发车频率：早5：00至晚10：00，平均每半个小时一趟。现在安一动不动地在站牌旁等待。公交站台边只有她一人，大概周围离开车站的人，大多数步行至离电车站不远的新修居民楼，直接通过楼梯电梯，回到自己的家。

新修的居民区矗立在公交站牌的路对面，远看是一片片十二层楼高的水泥建筑，楼身一层暗黄色涂层，楼体呈规则的长方体，窗口和阳台也规则地从墙面上凸起。四平八稳的构建中，房屋的窗口时不时在下午的阳光下闪出微弱的灯光，暗示着房主的活动。

它们靠近电车站以及交通密集区，不管道路两旁噪音版功效如何，都承受着实在的噪音。当然，它们代表着近几年第5区住房修建的水平和风格，容纳着新晋的城市市民。

“这些住宅里的人，到底怎样和邻居打招呼，有没有像样的社区活动都是个问题。”安无法想象一群来自各地的陌生人是怎样聚集在一起交谈的。

没有时间留给安想象。路口老旧发动机的轰鸣，远处宽阔车顶敞开的天窗，以及蓝绿色斑驳的油漆的车身。苦等一趟的公交车。安小心踏上它磨得光滑透亮的前门台阶，刷过手机后，随意挑了个位置坐下。反正车上只有她一人。

“今天是回家吗？”司机回头询问安的目的地。

“我需要先去超市一趟，麻烦您了，”安抬头看向胡须茂密的中年人，“我的补给可能撑不过这一周。”安彬彬有礼地给出回答。

“我看你也是好不容易休息一回。”司机发车后背对着安补充了一句。

安没有做声，只是抬眼望向司机的背影，像看一个老熟人一样。

“你一直都在坐这趟车，估计看出来了。这年头很少招到足够的乘客，所以付不起新车……”司机听对方没有回应继续说道。“小安没有搬走的打算？”

“没有啊，您怎么突然这么说。”

“跟我们这群老人一起住不觉着压抑嘛。”司机半调侃的说。

“我们一家原来都住这里的。只是后来，哎没事，都习惯了。”

司机的那一边陷入沉默。

“要知道，你爸妈是爱你的。”闷了半天他在驾驶座上憋出这句话。

“我没有怨他们。”安叹了口气。

原本平稳行驶的车遇上了一阵颠簸。

“这段修路，瞧我这脑子。”司机丫下刹车，调整档位，发动机歇了些，颠簸的问题也稍微得以遏制。“过了这段差不多到了。”

窗外的高楼变成低矮的平房，公交车驶入道旁树包围的单行道。

“你在前面下车可以吗？”

“没问题，谢谢您。”

安一下车就到了市场的门口。她回头向司机招收的时候，看见不远处一个白发老人在等待上车，她认出那时母亲的密友。

安装作没看见她进了超市。称完蔬菜，机器显示出一串数值：

“账款已付清。本月剩余可用：食品79.5斤。”

她在称重台边抽了一个纸袋，将手里的菜分成均匀的两份。

父母的嘱托她没有忘记，所以她才选择专注救人的职业。推车在两个货架的廊道的移动都显得庄重而有使命感。

“也许救人是他们突然离开的初衷？”超市的背景音乐把安带入幻想。父母诡异的想法和难以捉摸的行踪总能用幻想解决。

“几天没去看他，不知道那个孩子现在怎么样了。”她步履轻盈地搜寻下一个货架。

回到第1区医院附近。探员和H.J询问完必要的相关人员之后找到一家快餐店坐下。听完魏荨一套解说之后记完所有的证词，能用一杯咖啡补偿算是不错的结束。但探员坚持请他吃完晚饭再走。

“所以你们现在开始试用有效劳动支付是吧？”探员掏出新办的P市临时身份证明，显出一头雾水。

“是这样。”H.J拿出自己的身份证，开始演示。“只要带着这张卡，我们出入的场所都能被记录下来。所有的时间点和交通工具上的记录仪，手机还有其他的记录工具结合在一起，得出的计算结果就是——”

“一个人可以用的资源？”

“没错。”

“不过还在试运行阶段，所以有些问题还是需要货币解决的。”

“那这顿饭我可以请。”探员略经思考得出了应对当今局势的初步结论。“我没能找到更好的地方，抱歉了。”

“哪里哪里。”H.J客套道。

“七年内城市变化还是不小。”探员手拿菜单，扫了一眼。“对了，你吃什么？”

H.J拿过手边的另一份菜单。坐在探员正对面还是怪尴尬的。“我吗，一份火鸡三明治，谢谢。”他本来想继续说下去的，结果欲言又止。

“还有什么吗？”探员的视线还集中在菜单上。

“纽伯里探员，有件事我比较好奇。您说‘七年内’的意思是您之前来过P市吗？”

探员放下手中的菜单：“本来想问你还要点什么的。我七年前在P市工作。”

“哦，是这样。”这个回答里似乎并没有特别多的有效信息。

“这么想来我能到这里，与七年前的选择也有关系。不然我现在坐的就是雷的位置。”探员眼里闪出诡异的光。“我现在有很多雷没有的资源。”

看着H.J一头雾水的表情，探员立即转换话题：

“确定不要其他的话，我就下单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