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一只脚踩上扎着玻璃片的墙体——她眼前这座城墙的修建工程始于1世纪之初，那时稳定的货币贸易还继续存在。拜某些政客所赐，政府采纳了修建结实的水泥墙去抵挡城市低端人口的建议。但P市绝对不是修建这些城墙的始作俑者：那时几乎是所有的一线城市都采纳过类似的提案，但讽刺的是，世界上唯一存在至今的城墙在P市。它在P市达成高度发达的自治市目标后继续在城市的边沿服役，一步步实现着它的使命。就像P市的城市宣言中说过的，

“当邻里的文明到达一定高度时，最高文明的大门将为他们打开。”

她现在双手紧握两个稍大的玻璃碴，给第二只脚找到了支点。她的身体悬挂在离地面约半米处，前一天觅食存下来的体力一部分被突发的胃病消磨，另一半损耗在寻找进城的新入口上。直觉告诉她，硬爬这一套根本行不通。继续僵持数秒后，女孩找回地面，终于松开扣在城墙上的手。她机警地环视四周，鼻子嗅过干燥的空气。

她目前很安全。这种念头让她有丝不甘。如果不是当初太谨慎，现在不至于在荒地上忍饥挨饿。寻思着，女孩准备原路返回。

“只剩原来那一条通道”。她在心里揣度着。

诚然，她这次回城的冒险只能从那个路口，也就是她走了几天的黑暗开始。但她一边往回走，一边感到恐惧。因为自从逃出来那时察觉到的另外一个人，她感到，那个入口应该不止她一个人知道。

然而，她的双脚还在机械地带着她的身体往那边走。

医院的一角，第1区，市中心。医生和护士们像往常一样在病房之间来回走动，唯一不同的是，地板上显露除前一晚已经贴好市庆的标识，病房门口挂上了市庆彩旗。有人在病房间分发蛋糕。有人在唱歌。但整体上，医院还是市内归于安静的一个地方。早上9点左右，医护人员和病患的声音在走廊里回荡。

医院五楼，楠依旧一动不动地坐在病床上，床边坐着干净的独角兽。听见敲门声，也不忙着答应。直到早餐被端进房间内，楠才动起手。

“谢谢了。”等到送早餐的护士走开，楠小声地说。

按她的要求，早餐的热牛奶被换成了白粥，还热腾腾的。但医院负责配餐的人员始终不肯撤下煎蛋饼，使楠觉得餐盘的中心位置吸引力黯淡不少。她只好抓起餐盘左手边水杯下面用小碟盛放的小面包塞进嘴里。

楠好不容易吞下面包，准备搅动白粥，又有人敲门。

这回楠嘴里的面包正卡在喉咙中间，即使想回应也很难。

“小楠。”熟悉的声音。是安回来查房。“现在怎么样。”

楠指了指自己的喉咙，努力作出吞咽动作。场面短暂陷入尴尬的沉静。

“我很好，姐姐。”楠顿了顿，喝了一口水。

“那就好。”安微笑中露出八颗牙齿。

“姐姐还有其他的事吗？”

“哦，我这里有你的一块蛋糕，今天为市庆发的。才起来是吗？你……需要的时候我帮你拿过来。”

“谢谢姐姐。”

“市庆快乐,小楠。我转完这一圈马上回来。”

“好的。”楠从背后竖起的枕头上卧倒，抓起身边的玩具。

H.J把车停在公安厅前，拿出手机。电话正在接通，而他一直盯着公安厅的门口。

“魏荨。您好。”电话正好拨通。

“我是夏维尔。昨天来过。”

“我知道。”

“我想问你有关——”

“我没有权利把验尸报告透露给你。如果你真的想知道——”

“打扰了。”

“如果没别的事的话，我挂了。再见。”

“等等。”

“嗯？”这回轮到魏荨惊讶。

每年这时候，只要不执勤，杨就会拉着韦他们一起去吃饭喝酒。之前公安厅的两个他是回回邀请到的，就是魏荨不去赴约。H.J来之前，有些人调职去了别的组，人很难凑齐。扬就直接放弃这个庆祝方式了。后来H.J,韦才凑成三个人。

“你现在在公安厅吗？”

“我不在。什么意思？”

“今天有什么安排？”

“我还没想好。”

“扬那个聚餐你今年能来吗。”

“我以为他已经放弃这个了。”魏荨一阵冷笑。

“今年继续。我特意过来邀请你希望你不要拒绝了。”

“行吧。我应该会去。”

“我把地方发给你。”

“别忙。我问韦更快一些。”

“嗯。市庆快乐。”

“市庆快乐。”

魏荨并没有想象的那么糟啊。挂断电话时，H.J竟然有点欣慰。

给韦和扬打过电话后，他开车往医院那个方向去了。

安赶回楠的病房的时候，楠已经半躺在床上着睡着了。架在床头的餐盘里，粥还没有喝完，鸡蛋压根动也没动。安见势把楠拍醒。

楠朦胧着眼睛盯着安，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

“快起来，把早饭吃完。”安的话语更像命令。

“好的，姐姐。”楠起身，低头抓起勺子撕开煎蛋饼的一角。

“19区”外。金发女孩沿着城墙往港口那边走。太阳照在她的身上，在她的左侧投下一道影子。尽管路上没有任何遮挡物，但她突然在意了起来，改成贴墙行进。路上的石子偶尔绊到脚，引得女孩的身子颤颤巍巍的。

前面的城墙越来越偏离离路线，女孩离开城墙，开始小跑，可是透支的身体已经不能支撑长距离的奔跑，她跑过几百米又慢了下来。她眯着眼看向前方的废物堆，估算着距离。

大概一公里。

女孩猛吸一口气继续向前走。

大约半个小时后，她到垃圾场的距离已经缩短之几十米。女孩放慢脚步，仿佛下一步她就将失去平衡，倒在沙土上。每当身体失去重心前倾，她都要使出一股劲，将失衡的身体扳回正常的位置。

还有十米。

突然，她停了下来。疲惫止不住汗毛在她身上竖起，以及脖颈两侧猛地收缩。疲劳消耗了她的锐气，但还在运转的本能告诉她前面有人。

而且那个人离她越来越近。（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