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二春小声抱怨了自己一句,转而偷偷瞟了一眼身旁的王忆童,对方把头撇向一边,装出一副啥都没听见的样子,二春有些不好意思,讪笑了道:
“那个,实在是抱歉,这棺材的事,我,之前是知道的,后来一忙就忘......忘记了,没告诉你,希望你别介意。”
王忆童转过头摆出一副很浮夸的吃惊表情:
“海上师在跟我道歉?不必不必,不用在意我的感受,我只是个小助手,该知道的知道,不该知道的,您千万别告诉我,反正我也帮不上啥大忙。”
二春准备再解释,人家王大小姐压根不想继续跟他废话,说完之后脚一抬,朝着几个勘察现场的工作人员走了过去。明明是合作的同事,有线索却藏着掖着,换了谁都不会痛快,海二春自知理亏,看着王忆童走路带气儿的背景,尴尬的咧了咧嘴,小跑儿着跟了过去。
这具金丝楠木的棺材还保持着刚出土时的姿态,三十度角斜靠在一堆碎石沙土上,棺材盖应该是被什么东西从内部嘣开了,此刻已是四分五裂的散落在四周。金丝楠木自古便常被人做棺椁用材,有水不浸,蠹不穴,不腐不蛀,历久弥新的特点,即便历经百年千年,也能很好的保持形态,其木质可谓既有任性又具刚度。
饶是如此,厚达近十公分的棺盖仍被嘣得稀碎,看得出来,这个由内而外的爆发力之大,已经达到了一个相当恐怖的程度。
“不能让他们继续胡搞了,这群人什么都弄不明白,只能添麻烦,我马上给付队长打个电话,让他们过来接手,兴许还能有别的发现。”
眼瞅着那些围着棺材又是摸又是记,还不是拿出相机咔咔拍照的所谓专家学者,海二春一面讨好似得跟王忆童说,一面摇着头拿出手机。
“你决定就行了,你觉得谁会添麻烦,让他们消失就好,我可不敢有意见,说不定过两天连我都得消失了。”
王忆童说完瞧了他一眼,回头走向地库大门,明显是在赌气。海二春被她这一眼瞪出一身白毛汗来,女人生气起来可真是比男人麻烦多了,你还千万别解释。将广洛门小区的事情跟付向阳通报了一番,对方的语气相当兴奋,丢了证物,他们正瞅一时没有相关线索。
刑警队的效率颇高,海二春他们还没从工地离开,就见六号楼地库方向几辆市文物部门的车已经排着队朝工地外驶去,明显是接到了上面让他们撤离现场的命令。从进到车里,王忆童就一直一声不吭的低头看着手机,完全没有发动车子的意思,海大师理亏,不敢催她,只得老老实实坐在副驾上等。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王大小姐纹丝不动,手机上不知道什么东西这么好看,能让她如此心无旁骛,海二春在一旁等得焦心不说,还越发觉得气氛尴尬起来,踟蹰了半晌,他终于忍不住了,开口试图打破尴尬:
“那个......小......”
“嘘!别说话!”
“呃......好吧,小......小童同志,我......”
“嘶!等等!”
饶是自知不占理,但被王忆童连噎了两次,海二春也不免有些毛了,小丫头得理不饶人可不行,他横下一条心,正准备开口与其理论,就见一直死盯着手机屏幕的王忆童突惊喜的嗷了一声,而后指着屏幕上的一点兴奋道:
“我就说这个东西怎么这么眼熟!看了半天才想起来,这是我们家的族徽啊!”
原先一直以为王忆童死扛着既不开车也不搭理他是在赌气,没想到憋了半天这丫头居然憋出了一条线索,不知道是为了证明自己“有用”还是什么,反正从她当下的语气神态中,海二春品到了一丝“天生我才”的味道。
“什么族徽?在哪?我看看?”
海二春借坡下驴,马上将头了过去。王忆童反手把手机扣在胸前,嗔道:
“我是不是多少还有点儿作用?”
王忆童这种态度上的微妙变化让海二春如释重负,此刻甭管她说的是对是错,出于缓和态势的目的,也要先肯定下来再说。本着这个目的,海二春连连点头称是:
“对对对,谁说你没用我第一个不答应。快给我看看你说的族徽是咋回事?”
女人是不讲道理的生物,但这并不意味着她们会胡搅蛮缠,对于她们来说有时候一个态度,比一百句据理力争的说辞要好用,正如眼下,只不过是一个不痛不痒的“肯定”,王忆童脸上的冰山就已融化的七七八八了,她嘴角一挑,将手机递给海二春,指了指图片上一个极为不显眼的黑点道:
“你放大看看,是不是一个横置的太极八卦图案。”
二春接过手机,见是当日在刑警队证物室拍摄的玉屐照片,他将图片放大,看到在玉屐脚后跟靠近鞋底的位置上有一个不太明显的图案,咋一看像是一块瑕疵,仔细观察,其形状确实类似一个倒卧着的太极图,阴面在上,阳面在下,虽然符号经过常年磨损,轮廓上有些不清晰,但大致细节还是很明了的。
“你刚刚说什么?这是你们家的族徽?什么意思?为什么会在这双玉屐上?”
问话时,海二春心中暗叹鬼谷家的影响力,他现在有种错觉,好像只要在滨州地界,什么鬼狐险怪的事情都能看到王家的影子,这件看似八竿子打不着的灵案,追着追着居然又绕到王家这里来了,当真是冤家路窄。
"我猜,从上次你跟丘语堂起冲突后,大概多少也知道一些我的家世背景了,没错,我是鬼谷王家的人。"
说这话时,王忆童不经意的流露出既不情愿又不得不得道破身世的神态,她要是知道海二春此刻的想法,估计态度断不会这么为难,海二春听她这么说,心中惭愧:我可就是奔着你的家世来的。王忆童见二春在发呆,以为对方受到了震撼,竟露出歉意的表情,继续道:
“我不是有意隐瞒,只不过这个身份对我来说是个负担,我更希望自己是个普通人家的女孩儿,做自己喜欢的事情,不被一些莫名其妙的家族规矩和所谓的家族使命所累,那该多好,多轻松啊。”
似是发觉自己有些跑题,她胡乱摆了摆手,长叹一口气:
“好了好了,不说这个了,告诉你也是为了方便我下面说话。”
据王忆童说,鬼谷家的族徽通常只会出现在一种东西上,法器。在王家,无论是个人的本命法器,还是家族库存的公用法器,都无一例外的刻有这种“卧太极”徽记。而且不仅鬼谷家如此,其余七大风水家族也都不约而同的保有这个习惯。
历史上,八大风水家族势力庞大而驳杂,触角遍布大江南北,由于相互之间都无法取得绝对优势,所以为了尽量避免无谓的冲突,一旦在道上遭遇,即便不能认出对方身份,但从其法器上的标记也能一眼辨明对方所属势力。用这种方式减少不必要的摩擦,实属明智之举。
“你能确定这就是鬼谷家的专属徽记吗?毕竟不是很清晰,可别搞错了。”
海二春不是很放心,毕竟忽然扯上王家,剧情转的有点儿突兀。王忆童却非常自信的一口咬定那就是王家的东西,但具体是谁的,又有什么作用,她暂时还不得而知。
“看起来,我又要回去麻烦一下我哥了,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我哥人还不赖,说不定你们能交个朋友呢,他就喜欢有本事的同行。”
海二春当然不能就这么随随便便出现在王家人面前,谁知道她这个大哥到底有多深的水,只要那个冒名顶替的“宋易学”还逍遥在天地间,王家这个“大反派”的标签就得牢牢贴着。
“我就不去了吧,时间挺紧的,我准备去趟刑警队再找付队长聊聊,这样吧,今天下午你就全力把这双玉屐的情况摸清楚,一旦有了眉目,马上电话联系,好吗?”
王忆童把海二春的推辞当做是一种腼腆,也没放在心上,两人商量好之后,王忆童把二春送到了最近的地铁站,自己就开车直奔武阳区商业中心去了。一般这个时间,王黑洋都会在CBD的办公室。王忆童给他打了电话,两人约好一小时后在公司附近的星巴克见面,
“万宝图鉴又不是漫画书,说句想看就能看到。什么案子,居然还要你查这些,你可别害你老哥啊!”
王黑洋着实被他这个宝贝妹妹将了一军,万宝图鉴详细记载了族中所有法器的信息,图片配以文字说明,从个人到公用,从现有的到损毁的,遗失的,事无巨细,应有尽有,可以这么说,一旦你掌握了家族的万宝图鉴,你就可以了解现在族内的势力分部,派系结构,孰强孰弱一目了然。如此重要的东西,当然不是王忆童一句话就能拿到手的。
“要不这样,哥,你把图鉴拿出来,我就在你面前看,看完你带走,我连手机都交给你,保证不会拿走任何图鉴上的信息,怎么样?你是我亲哥,这点儿忙肯定不会不帮的吧!”
王忆童撒娇,这是外人极难见到的场景,更是王黑洋极怕见到的场景。他拧着眉毛半天不吭声,看起确实是为难到了极点,王忆童也知道事情很难为他,但为了案子,为了证明自己有用,她只能委屈老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