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桌面上的大纸盒子,老刘头愣了半天,他使劲儿揉了揉眼睛,又回头看了一眼小区的大门口,那里除了往来的车辆和行人,哪里还能寻到送件人的身影。
天清地明朗朗乾坤,虽然心里也犯怵,但老爷子还真不信大白天能出啥幺蛾子,他壮着胆子走到纸盒子跟前,拿起来仔细打量,结果越看心里越凉。这个盒子,无论是大小,形状,封缠用的胶带,甚至是磕碰的瑕疵,种种细节都跟梦里的那个别无二致。
夕阳渐落,阳光也从亮黄转成了暖橘色,可本该令人感到惬意的霞光落在老刘头眼中却有一种催命的紧迫感,梦里的场景历历在目,等到天黑,一切就晚了!
想到这儿,老爷子手忙脚乱的找到了贴在盒子上的快递单,收件人一栏,写着:安度公司,屈良才,联系电话是......
“喂!请问是安谷创意公司的屈先生吗?”
正在江云师院外语系办公室跟一名老师聊天的屈良才突然接到了一个电话,听对方的声音,应该是个老汉。
“呃,对,我是,请问你哪位?”
屈良才寻思着大概是又有生意上门了,他语调轻快。
“我是胡杨林小区的收发室管理员啊,你有份快递需要尽快来签收一下。”
老汉的声音很急切,语气中透出的情绪明显就不是取份快递这么简单的事。
“哦,快递啊,我知道了,我现在人不在小区,今晚不一定回去,先放你那吧,明天早上我去取。”
一听是让他取快递的,屈良才有些失望,心中嘀咕,看门的老头平时也没有打电话催人取件儿的习惯,今天是犯了啥毛病,居然还特地打电话来,他随便应付了一句就准备挂断。
“不行!呃,你最好马上来取,我不是跟你闹着玩儿的,这个包裹不能在我这儿过夜!我不开玩笑,七点半之前你要是不来的话我......我,我就把你的包裹丢了。”
可能是过于紧张,老汉说话时不停的结巴,他扯着嗓门儿,情绪很激动。
“大爷,你没事儿吧,一份包裹而已,不至于吧?”
屈良才知道这个门卫大爷,平时乐呵呵的,人挺和气,可今天他的言行却是令人难以理解。邻里邻居的,低头不见抬头见,何况对方一把年纪了,屈良才不想惹事,寻思着这就回去看一眼。
答应了老刘头的要求后,屈良才草草结束了手中的事儿,风风火火朝回赶,对他来说,快递本身已经不重要了,门卫老汉那奇怪的态度才是最令他好奇的事情。
屈良才车开的很快,赶在下班高峰前回到了胡杨林小区,还没停稳车,就看到收发室的门口围了七八个人,打眼一扫,基本都是小区里的熟脸儿。
“哎哟,我说刘老爷子,您可真行,一个包裹,至于这么火急火燎的吗,嘿。”
人未到,声先至,屈良才拨开门口的人群,笑呵呵的进了收发室,就见到老刘头面色严肃的坐在桌前,身边还坐了两个老街坊,桌子上摆着一个四四方方的大包裹。
看到屈良才进来,老刘头把头一偏,叹了口气,满脸无奈道:
“你可算来了,你这个包裹,我一分钟也不敢留。”
屈良才愣了一下,又瞧了瞧包裹,又看了一眼四周的街坊邻居,显得很纳闷儿,心里寻思今天这唱的是哪出儿?
“这包裹怎么了?”
他满脸诧异的走到纸盒子跟前,伸手就准备去拿,却被老刘头一把摁在了盒子上,老爷子盯着屈良才,很认真的问了一句:
“你这包裹里装的是什么?”
说实话,屈老板在外面忙了一天了,满心的事儿还没办完就被刘老汉一个莫名其妙的电话催了回来,现在他人回来了,对方又继续莫名刁难,性子再好的人到了这时候也绷不住火气。
“刘叔儿,您是长辈,我就不跟您计较了,我今天本来很忙,可以不回来取这个件儿的,您一个电话,我立马就赶回来了,包裹是我的私人物品,我应该没有义务告诉别人里面装的是什么吧?”
说着,屈良才欠身要去抱包裹,刘老汉直接站起来,用手摁住道:
“小屈,咱都是邻居,见天儿碰面的,我也不想跟谁过不去,不过你这个包裹有问题,我想知道里面到底是什么?”
屈良才气笑了,冷声道:
“你想知道?我每天在网上买那么多东西,别说我自己搞不清这个包裹哩是啥,就是搞得清,我今天还就不告诉你了,能怎么地?你有点儿过分了昂。”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基本算是撕破脸了,屈良才半步不退,老刘头的态度也非常坚决,他死死摁住盒子不放,同时指了一下旁边围观的街坊道:
“这些邻居都是我叫过来的,今天在这里给做个证,大家都看着呢,小屈的包裹现在是完好无损的,我可没提前打开。”
“对对,我们一直瞅着呢。”......
“哎,多大的事儿,刘老爷子您消消火儿,别急坏了身子。”......
围观众人适时查了几句嘴,表示关切。
屈良才眉头拧成一个疙瘩,心道这刘老汉今天是吃错了药了,完全是一副要跟自己死磕到底的架势。
就在他准备说点儿什么的时候,手机响了,拿起来一看,是朱成仁打来的,这当间儿哪有功夫接姓朱的电话,他想也没想就摁了拒接。
见屈良才没说话,老刘头一不做二不休,抬高嗓门儿道:
“你这个包裹里,如果不是一个光屁股的小孩儿,当着众街坊的面儿,我给你鞠躬赔罪,但如果是的话,那你就得给大家好好解释解释了。”
“哟!小孩儿唉!老爷子,您没开玩笑吧!您怎么知道的?”......
“是啊刘大爷,这事儿可开不得玩笑啊!哪有寄小孩儿的?犯法啊!”......
“......”
在屈良才看来,刘老汉现在是满嘴疯话,什么小孩儿,还光屁股的,今天是愚人节吗!
“行!我倒要见识见识您老人家的神通!老爷子,您是长辈,到时候我也不让您给我鞠躬赔罪,您说声对不起,大家散了,今天算我走背字儿,我自认倒霉,大家以后还是好邻居,如何?”
虽然已经撕破脸皮,但屈良才并不打算跟老头子结怨,他的这套说辞顿时迎来围观街坊的暗叹。
“小子,你会做人,这个情我领了,咱还是先把眼下的事儿搞个明白,不多说了,开箱子。”
刘老汉情绪稍稍平复了一些,说话嗓门也降了下来,统着这么些人围观,他也怕自己老糊涂了一时错判,到时候真弄个晚节不保就难看了。
随着美工刀在密封胶带上划过,众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决定一个老人颜面存亡的时刻就要到了。
箱子逐渐被打开,里面的东西被一整张泡泡纸严严实实的缠了好几层,尽管如此,那东西的颜色和轮廓还是让一直紧张关注的屈良才心里咯噔一声,因为无论怎么看,那东西都像极了一个蜷缩着的婴孩!
围观众人中几个胆小的妇女被吓得“啊”了一声转脸儿躲到一边去了,其他人则屏气凝神,看着刘老汉一层层拆开泡泡纸。
其实,在看到那东西的大致形态时,老刘头就已经知道了,下午做的那场梦,不是个好事儿。虽然赢了赌,但他却没有丝毫喜悦,相反,心悸更甚。
所有包装拆除完毕,一个看起来年龄大概三四岁的孩童被从纸箱子里拿了出来,不过,让众人松了一口气的是,这个孩童只是一个医用模型,并非真人。
是不是真人并不重要,最让人想不明白的是,刘老汉是怎么知道箱子里装的是个小孩子模样的东西。
“刘叔儿,我不清楚您是怎么知道里面的东西的,但我可以肯定,我从来没在网上买过这玩意儿。”
屈良才心内的震撼无以复加,他算是吃阴阳饭的,刘老汉的反常行为,还有这个莫名其妙寄到他名下的孩子模型,都透着让人脊背发凉的邪乎劲儿。
“这个我不管,我又不是派出所的,小屈,你们公司明面儿上是个正经买卖,实际天天干的啥咱大伙儿都清楚,我只想提醒你一下,别把晦气事儿招到咱小区里来,这都是拖家带口儿过日子的人,没办法陪着你们折腾......这东西,你自己处理,就算不是你买的,也跟你有关系,别净想着往外摘,今天让大伙做个见证,以后咱这小区要是出了啥乌七八糟的怪事儿,你们可要负责。”
在众人围观下被老头子数落了一顿,屈良才无比憋闷,垂头丧气的抱着大纸盒子回到公司驻地。
柯小闻不在,套间里空荡荡的,他把医用模型拿出来,提在手里上下打量一番,这模型颜色有些泛黄,明显是用过的,而且应该是用了很久,肢体和皮肤有很多地方都出现了老化的迹象。
“真TM晦气!”
屈良才骂了一句,把模型丢回纸盒子里,转身离开了公司。开车回家的路上,他越想越觉得事情不对,刘老汉就是个普通老头儿,除非作弊,不然他没可能知道箱子里装的是啥,但箱子拆开前大家都看的很清楚,封得是严严实实,真是这样的话,就只有一种可能,老头子在某种情况下,见到那东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