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曼娘带着朱大春一路往巷子深处走去,终于在一处僻静无人的角落停下。
确定周遭无人后,朱曼娘皱着眉头看向眼前邋里邋遢的朱大春,责怪道:“大哥,你好好的汴京不待,怎么跑来禹州了,现在禹州到处都是顾廷烨的眼线,你就不怕被他发现?”
朱大春嘴角掠过一丝苦笑:“三娘,你说的这些我都明白,只是事态紧急,我也顾不得那么许多了!”
看到朱大春愁眉苦脸的模样,朱曼娘不禁心头一跳,忙问道:“到底怎么了?你快说呀!”
朱大春叹了口气,幽幽道:“七天前,顾家老侯爷顾偃开急病发作,当天晚上就死了,如今顾家大郎顾廷煜已经袭了爵位。”
“什么!”
朱曼娘先是震惊地童孔一缩,而后又似想起了什么,急忙问道:“那顾家的家产呢,家产是怎么分的?顾廷烨能分到多少?”
朱曼娘眼中满是期待地看向朱大春,然而朱大春却是苦涩地摇了摇头:“顾廷烨什么也分不到。”
“怎么可能!”朱曼娘激动得连声音都变得尖利起来:“顾廷烨可是老侯爷嫡出的儿子,怎么都应该分到一份厚厚的家产!”
朱大春道:“听说顾廷煜一连给顾廷烨发了十几急脚递,可顾廷烨始终不肯回家奔丧,将他继母小秦氏都给气得一病不起。
后来顾家的宗族耆老就以顾廷烨不敬亡父、忤逆不孝为由,将他从顾家族谱上划去了,顾廷烨如今已经不是顾家人了,顾家的家产自然没有他的份!”
“胡说!”朱曼娘愤怒地大声厉喝道:“顾廷烨根本就没有收到消息,不然以他的性子,早就快马赶回汴京去了!”
朱大春把手一摊:“你说没收到有什么用?反正满汴京都知道了顾廷烨拒不奔丧,被逐出了顾家,如今木已成舟,就算顾廷烨回去对质,也改变不了什么了。
三娘,我来就是为了告诉你,顾廷烨如今已经被逐出了顾家,不止家产分不到,就连爵位也彻底没戏了,你还是好好替自己考虑考虑吧!”
听到朱大春的话,朱曼娘只觉眼前一黑,脑子一阵晕眩,不由用手扶住额头,靠在身后的墙上大口大口地喘起了气。
这么多年的情感投资,居然成了一场空,朱曼娘一时之间实在是难以接受这个结果。
可朱曼娘心里也明白,事实多半就是如朱大春说的那样。
朱曼娘心思缜密,能在那么多公子哥儿里选中顾廷烨,并且不惜赔上自己的青春年华,自然是经过了周密而详细的背景调查。
她知道顾廷烨是侯府嫡次子,父亲年迈,大哥多病,早晚都能承袭爵位。
她也知道顾廷烨的大哥顾廷煜一直看顾廷烨不顺眼。
她甚至还知道,顾廷烨那位继母小秦氏虽然将自己的獠牙隐藏的极深,但实则内心比顾廷煜对顾廷烨的敌意还要强烈。
这一点,连顾廷烨自己都尚且没有深刻地体会到,而朱曼娘却早有所觉,这大概就是一种对于自身同类的洞察力吧。
总之,顾偃开死后,顾廷煜和小秦氏联手设局坑害顾廷烨,这件事初听不可思议,可朱曼娘仔细一想,却又觉得合情合理。
况且,这个消息还是她最信任的大哥亲自跑来告诉她的,她自然对此深信不疑。
与此同时,朱大春的话在朱曼娘脑海中不停地回响着,令朱曼娘心乱如麻。
“三娘,你该替自己好好考虑考虑了!”
替自己考虑……
离开顾廷烨么?
朱曼娘默默摇了摇头,她已经把女人最好的那几年都押在了顾廷烨身上,纵然顾廷烨如今的投资价值已经跌至谷底,可沉没成本摆在这里,要朱曼娘在这时候放弃,她又如何能甘心呢?
许久之后,朱曼娘才缓过劲来,强笑道:“不能袭爵又如何?马上就是秋闱了,只要顾廷烨能金榜题名,如那卫兴云一般中个状元,前程未必就比侯爵差了!”
“湖涂啊你,三娘!”
朱大春苦口婆心地劝道:“顾廷烨是个什么人,你应该最清楚,成日就知道舞枪弄棒,哪像块读书的料子?
当初你选他,难道是看中他读书写文章厉害?还不是因为他是侯府嫡子么!
天底下能有几个卫兴云,等顾廷烨考中进士,还不知道猴年马月呢!他等得起,你等的起么?三娘,当断则断啊!”
朱大春这话戳到了朱曼娘心坎里。的确,她当初选中顾廷烨,就是看重顾廷烨的身份,而非顾廷烨的才华。
如果真想当进士夫人的话,以她的色艺,大可以在那些进京赶考的举子中挑一个潜力股,这些人中进士的概率难道不比一个成日流连秦楼楚馆的纨绔子弟高的多?
听完朱大春的话,朱曼娘的思绪逐渐变得清晰了起来。
大哥说的对,继续留在顾廷烨身边,似乎确实没有什么前途。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既然顾廷烨已经失去了价值,那我也应该尽早做出决断,及时止损了。
不过,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顾廷烨身上还是有油水可刮的,得想办法把他身上最后一点价值榨干,为我和大哥弄些银钱傍身,也好安身立命。
当下,朱曼娘就将自己的想法一五一十地和朱大春说了一遍。
朱大春见朱曼娘终于想通,自然是大喜过望,当即便与朱曼娘商量起了跑路之前的准备事宜。
兄妹俩窃窃私语一番密谋,又约定明日午后依然在此处碰头,朱曼娘这才告别朱大春,先行往州衙回返。
目送朱曼娘的身影消失在巷子尽头,朱大春长长舒了一口气。
突然,左侧墙檐上传来一声男子的轻哼之声,朱大春闻声顿时两腿一软,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不住地磕着响头。
“好汉,小人全照着你们教我的做了,你们就大人有大量,饶小人一命吧!”
“算你识相,没露出什么破绽,不然……,哼哼!”
墙檐上传来瓦片的轻响声,一身劲装的沉从兴带着家将一跃而下。
沉从兴像拎小鸡崽似的拎起了跪在地上的朱大春,斜睨了他一眼道:“你们不是约定明日午后在此相见么?那就走吧,等明日我再带你来会一会你这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