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御街上,气氛一下子从肃穆转变为热闹,锣鼓喧天,鞭炮齐鸣。
汴京百万人,争看状元郎!
宽阔的街道两旁人流如潮,万头攒动。无数百姓互相拥挤推搡,险些将两侧的栅栏推倒,只为瞻仰新科进士的风采。
沿街的一座座看街楼上,也挤满了出身名门贵胃之家的金枝玉叶,此刻她们似乎都忘记了女儿家的矜持,纷纷卷起珠帘,倚栏倾身,朝御街上望去。
“新科进士巡街喽!”
衙役一边扫洒开道,一边齐声高唱,扛着“连中六元”、“状元及第”等红黄旗帜和奉牌走在前面。
声势浩大的仪仗队过后,万众期待的新科进士终于出场。
打头的便是新科状元卫辰。
只见卫辰身着黄衫绿袍,头戴方形垂檐皂纱,左右紫缨垂结于颔下,衬得他那清隽俊逸的面孔愈发英气勃勃。
“哇,好俊的状元郎!”
看到卫辰披红簪花、策马而来,看街楼上的大姑娘小媳妇们都是芳心大动,满脸滚烫,甚至有人激动得当场昏厥了过去。
有的姑娘站的位置不好,看不清状元郎的长相,只能在后面着急地问道:“比起齐国公家的小公爷如何?”
她们说的自然是齐衡,齐衡是汴京城公认的美男子,早有汴京第一美男之称,不少官宦人家的女子都对他芳心暗许。
当下,一位颇有才名的大家闺秀言道:“齐小公爷容貌妍丽,身姿翩翩,顾盼之间,万种情思悉堆眼角,故而见者靡不爱怜。”
而状元郎龙章凤姿,风神俊朗,虽未及弱冠,已慨然有男儿之气,此乃人中梧桐,可以栖凤凰矣。”
这位才女本是中肯地抒发见解,身边的女伴听完却是嬉笑着说道:“照你这么说,齐小公爷只是好看,卫状元却是既好看又好用,对么?”
“我可没这么说。”才女立马红着脸否认,只是明显能够看出来,她有些口不对心。
“反正要我选,我就选状元郎。”那女伴大大咧咧道:“男人嘛,光是长得好看可没用,还得有真本事才行!”
“就是就是。”
姑娘们兴致勃勃地议论着状元郎,对后面其余的进士也不在意了,只管一门心思打听卫辰的籍贯、年龄和出身。
当然,她们最关心的还是卫辰是否已有家室。
听到卫辰尚未婚配时,众人的眼睛都亮了起来,可这时,另一个消息却是给她们当头泼了一盆冷水。
“传言状元郎与盛家女儿自小就青梅竹马,关系好得很,说不定……”
“盛家,哪个盛家?”
“积英巷那个。”
“啊?我没记错的话,盛家家主也就是个工部员外郎吧?”
听到心目中的男神与别的女子传出绯闻,姑娘们的语气难免都有些酸熘熘的。
尽管她们知道,卫辰早晚都会成亲,可还是始终保持着憧憬和期望,实在不行,也得是个和他相配的人家,才能让她们服气,而盛家显然还达不到她们心目中的标准。
“听说盛家的长子与状元郎相交莫逆,今科也高中了,还是二甲第一名。”
“这样啊……”不屑的声音小了一些,却仍不曾彻底消散。
即便出了个二甲头名的新科进士,可盛家的层次,比起真正的高门显宦来,终究还是差了太多。
眼看众人都有点儿沮丧,一位名门嫡女不服气地说道:“传言而已,真真假假,做不得数的,用不着在意。你们就瞧着吧,到时候状元郎三书六礼娶进门的一定是我!”
“胡说,状元郎是我的!”
“好你个小浪蹄子,找打!”
“哈哈,你们都别争了,快看,状元郎过来了,他在朝我笑呢!”
当卫辰骑着高头大马前呼后拥地经过一座座看街楼下时,姑娘们终于停止了打闹,转而开始如痴如狂的尖叫与欢呼。
她们举起纤纤玉手,将篮子里的花瓣往卫辰身上抛去。花瓣被风儿一吹,纷纷扬扬地飘洒在御街之上,漫天的花雨洗礼下,更衬得卫辰有如天仙下凡一般。
这真是,昔日龌龊不足夸,今朝放荡思无涯。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
这一刻,就是绝大部分新科进士一生中最为荣耀的时刻,自卫辰以下,三百新科进士无不放慢马速,尽情地享受着这份荣耀。
新科进士之中最受瞩目的,自然就领头的三鼎甲,而三鼎甲中最受瞩目的,自然就是状元卫辰。
当卫辰与“连中六元”的奉牌一起出现时,围观群众的激动与兴奋直接达到了顶点。
卫辰一个寒门少年,一跃成了新科状元,而且还是连中六元,这简直就是普通老百姓最喜闻乐见的励志故事。
汴京百姓是真心把卫辰当成了下凡的文曲星君,卫辰在御街上一路打马而来,甚至还看到沿途不少百姓对自己焚香而拜。
卫辰不由暗自惭愧,自己真的只是个凡人而已,能连中六元,还是靠了不少运气的成分。
自宣德门至琼林苑,不到十里的路程,一行人足足走了一个多时辰,可见是多么龟速。
然而,对于这些新科进士而言,却只觉得这十里御街实在是太短,再走上一天他们也不会嫌累。
直到在琼林苑前下马时,所有人都还是意犹未尽。
这时,一名鸿胪寺官员上前,朗声道:“陛下有旨,赐宴新科进士于琼林苑,赐宴钱三十万!”
卫辰领着新科进士领旨谢恩,而后缓步踏入了眼前这座皇家园林。
但见琼林苑内,亭台楼阁错落有致,每一座建筑顶上,都铺设着墨绿色的琉璃瓦,不仅充满了古拙文雅的韵味,更是比卫辰在江南所见的私家园林多了难以言说的尊贵之气。
琼林苑的主殿内,足足摆下了五六百席,鸿胪寺早已排定了座次。
赴宴官员中,首辅韩章居主席,其下是礼部、吏部二位尚书,再然后便是诸位翰林,以及殿试时的一众考官。
至于新科进士这边,状元卫辰一人一席,榜眼李祚昌,探花蔡瑄两人一席,其余都是四人一席。
卫辰领着一众新科进士,按照事先演练过的礼节,行礼、入席、奉酒。
直到奉酒三巡后,整套仪式才算结束,可以稍微放松一些,也允许各自在席间走动。
摆在桌桉上的菜肴,卫辰只是稍微动了动快子,这等宫廷置办的宴席,论精致程度,还不如乡试时地方上办的鹿鸣宴。
天子赐下三十万宴钱,听起来很多,折合成白银,其实也就三百两左右,平均到每一桌,更是连半两银子都不到。其菜色如何,自然也就可想而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