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舍弃肉身！”

听到静远带着颤抖的声音说出这句话，宋行内心不可抑制的涌起一股寒意。

孙恩在破碎虚空的时候，进入仙门之前，到底遭遇了什么？他在仙门之后又看到了什么？仙门之中毁灭他肉身的，到底是什么样的力量？

刹那间，宋行心中涌现出越来越多的疑问。

华表鹤声天外迥，蓬来仙界海门通。

仙门之后，正的如那些破碎虚空之人想象的，是世外仙境吗？

有长年之光景，日月不夜之山川，宝盖层台，四时明媚，金壶盛不死之酒﹐琉璃藏延寿之丹，桃树花芳，千年一谢，云英珍结，万载圆成。

这就是道教中所认为的，无上美妙的神仙之界，凡是得道成仙之人，皆可长生不死，永恒逍遥。

南北朝时期，《升玄内教经‧中和品》称:“得道之品，莫不有三，上得神仙，中得泥丸，下得延年。”

破碎虚空就是得道飞升，长生永恒，似乎已经成为这个世界所有人心中固化的念头，即使是那些破碎成功者，事前或许也未想过，破碎后将要面对的是怎样的世界。

想到这里，宋行不可避免的想到滞留世间两百年的向雨田。

和孙恩燕飞同处于一个时代的向雨田，真的是因为道心种魔大法没有大成，才迟迟不能飞升吗？

燕飞当年凭借天地人三佩大三合，悟出小三合剑式，彷仙门开启之法，以他破碎前的功力，已经可以单凭剑术破碎虚空，等于创造出一个微型的仙门。

向雨田作为当年边荒亲历者，甚至亲眼见识过仙门开启，燕飞破碎盛景，他是不是知道什么内幕？

若是舍弃肉身，纯以精神破碎虚空，穿越仙门，一寸的仙门和一丈的仙门，有区别吗？

为何向雨田不选择精神破碎这条道路？宁愿滞留世间两百年，苦苦寻找破碎之法？

或许真如孙恩说的，放弃肉身后的破碎虚空，存在着某种隐患？

或者说，那些放弃肉身，以精神破碎虚空，飞升上界的人，真的成功了吗？

当年又是发生了什么，让孙恩没有做好充足的准备，匆匆选择了破碎虚空。

宋行越想心中疑惑越多，可惜这一切已是发生在两百年前，孙恩破碎虚空后，天师道差点被毁，卢循和徐道覆皆先后战死，空留下重重疑惑，徒让后人猜疑。

天师道自徐道覆口中获得这隐秘之后，惊惧之下恰逢上清派和灵宝派崛起，打压天师道，为了保下道统，纷纷做鸟兽散，暗中将这些事口口相传了下来。

“这些应该是天师道的机密吧，师兄第一次见我，为何就将这些告诉我？”

宋行看着静远问道。

虽然没有得到孙恩修炼的心得，但是能够从静远口中听到这些秘辛，宋行也是收获不小，有些事情，有准备和没准备，结果就是天壤之别。

不过他对静远将这些事情倾囊相告依然有些疑惑。

静远苦笑一声：“师弟，实不相瞒，玄元观发展到如今，祖上传下来的东西几乎都遗失殆尽，虽然我们一心想要光复天师道，但其实也知晓，单凭黄天大法前六卷，是斗不过上清一脉的，天幸祖师保佑，让师弟出现在我面前，若能光复天师一脉，静远愿携玄元观效力师弟。”

宋行抬起头，安静的看着静远，静远毫不退让，同样看着宋行的双眼，眼中露出无比坚定的神色。

“师兄的意思我明白了，可你为何就认定我可以振兴天师道，你我分明才第一次见面。”

静远所说的话，或许确实有几分真情实意，但也未必没有借宋行之手，获得黄天大法后三卷的心思。

宋行更相信，静远之前所说关于孙恩的话，大部分为真，但肯定隐瞒了其中一部分关键事实，毕竟大家才第一次见面，若是静远对自己毫不设防，也无法成为一观之主。

都是千年的狐狸，玩什么聊斋。

不过对于天师道这股力量，宋行却是也想收入麾下，虽然玄元观看起来小猫两三只，但是千年门派的底蕴，从刚才的对话中就可窥见一斑。

往往这些不为人知的秘辛，比武功秘籍更加珍贵。

静远也明白宋行的意思，沉吟了下：“师兄也不虚言，师弟身为天师后人，身负黄天大法，是我想投入师弟麾下最主要的原因，天师道经过两百年的磨砺，若再未有起色，或许就真的要彻底沉沦，不得翻身了。”

宋行手指轻点桌面，没有说话。

静远见宋行不为所动，诚恳地说道：“师弟虽然年轻，但一身黄天大法修为，精深无比，我虽眼拙，但也看出师弟已是先天境界的高手，如此年轻的先天，即便是当年的天师也未达到，未来师弟的前途必然一片光明。”

实力，才是一切的基础。

若今天的宋行，没有这份实力，坐在对面的静远，为了得到黄天大法，或许就会是另外一副样子了。

宋行沉吟片刻，问道：“师兄可知我是何来历？”

静远沉默了下，说道：“我虽未听过青羊观，但看之前师弟敬香的手势，当为老君一脉。”

宋行点头：“不错，不过恕师弟我之前有所隐瞒，青羊观不过是隐藏身份，师弟我真正加入的门派是老君观。”

静远一愣，随后眼中露出恍然之色，显然也知晓老君观的来历。

然后不知想起什么，提醒道：“师弟，魔门功法虽然速成，但是后患无穷，师弟身怀黄天大法，可不要舍本求末。”

静远显然以为宋行如此年轻就能达到先天境界，是修炼了魔门中某些速成的功法，这些功法虽然可以短时间让人功力大进，却是以消耗修炼者潜能为代价的，终身都无法再进阶，属于自断前程的功法。

知道静远误会了，宋行摆手道：“师兄误会了，师弟修炼的就是黄天大法，并未走捷径。”

静远脸上露出喜色，口中说道：“那就好，师弟前途广大，自然不会如此短视，是师兄误会了。”

见静远似乎铁了心要追随其羽翼，宋行也有些搞不明白这个人了：“老君观是魔门，师兄不介意吗？”

静远惨笑一声：“道统之争，何分正魔？何况以玄元观如今的现状，有选择的余地吗？”

静远虽然功夫不弱，但是放眼江湖，比他强的比比皆是，没有更大的机缘下，单凭他自己想要对抗庞大的上清一脉，恢复天师道荣光，无疑是痴人说梦。

如今突然来到他面前的宋行，就是他要抓住的最大机缘。

见宋行依然沉默不松口，静远小心问道：“恕我冒昧，敢问师弟黄天大法，修炼到什么程度了？”

宋行看了他一眼，倒也没有隐瞒：“第八层。”

饶是有了心理准备，静远还是倒吸一口凉气，心中愈发肯定，宋行就是天师道等待了两百年的机缘。

“难怪师弟会找到此处，寻找天师修炼心得，想来是为突破第九层做准备了。”

宋行点头：“不错，可惜远祖竟然没有留下心得，有些出乎我的意料之外了。”

宋行心中已经开始想着，还有什么机缘可以助他快速突破境界的。

或许杨公宝库中的邪帝舍利，也可以利用下，就是不知道现在的向雨田有没有将邪帝舍利交给鲁妙子。

见宋行语气中有着澹澹的失落，静远皱眉思索片刻，轻声说了句：“天师心得玄元观确实没有，不过我知道有个地方，或许可以帮到师弟你。”

宋行精神一振，没想到峰回路转：“哦，还请师兄指点。”

静远语气有些不太肯定的说道：“道覆祖师弥留之际，曾经说过天师破碎虚空的地点，那是他飞升仙界最后一次施展黄天无极的地方，武道到了他那种层次，或许会在那里留下某种烙印。”

静远说的含蓄，宋行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眼睛一亮，觉得他说得或许有道理，传鹰破碎虚空之时，也将破碎的奥秘留在鹰刀之中，他的儿子鹰缘活佛，凭借他的馈赠，也曾差点踏入那个神秘未知的境界。

虽然鹰缘在临门一脚前，退了回来，但却印证了静远这番话并不是胡说的，只不过强者破碎虚空之地，往往都是闭关或者死地，非亲近者不知，宋行也不知孙恩破碎之处。

“师兄，远祖破碎之地，在何处？”

“殷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