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羊观不大,容不下许多人留宿,辟尘几人将仆从之流全部留在观外,让他们自己在观外驻扎,自己等人则留在观中守灵。
山中不比俗世,简单的用过斋饭后,诸人各怀心思纷纷散去。
宋行则独自漫步出青羊观,思考如何找出杀害宋文韶的真凶。
这具分身十六年来一直生活在青羊观,未曾接触过外界,记忆中能提供的消息十分有限。
宋行也仅仅通过老君观和辟尘的名字,推断出此刻身处的是双龙的隋唐时代。
这个时代的魔门虽号称两派六道,实际上各派之间不过是个松散的小联盟,近些年来阴葵派祝玉妍靠着庞大的势力和实力,在魔门中可说一家独大,甚至有着一统魔门的野心。
若宋文韶真的是死在魔门之人手中,阴葵派就有着很大嫌疑。
宋文韶死后,宋行也曾寻找那份让他决定下山的信件,但翻遍了宋文韶住处,也未找到,实在古怪至极。
就在宋行毫无头绪之际,身后突然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
宋行回头,见到的正是荣姣姣那张娇媚的脸庞,出现在面前。
荣姣姣看见宋行,笑了笑说道:“原来是小师叔,这么晚了小师叔怎么不去歇息?”
宋行看了看她身后,不见辟尘身影,澹澹说道:“山中湿气重,师侄夜间最好不要在外面多待。师兄没告诉过你,青羊山夜间多勐兽吗?”
荣姣姣一愣,随后娇笑道:“勐兽?小师叔说笑了,若真有勐兽,小师叔为何独自一人现身此处。”
宋行也不理会她,直接了当说道:“从出青羊观起,你就跟在我身后,是师兄让你过来的吗?”
荣姣姣这次眼中的诧异之色再也掩饰不住,她没想到从一开始宋行就发现了她的行踪。
强笑了下,她勉强开口道:“只是看夜色已深,小师叔独自一人出观,好奇罢了。”
见宋行转头看向山脚,荣姣姣很好的掩饰住尴尬,装作好奇地问道:“听观中道童说起,师祖逝世时,唯有小师叔陪在师祖身边?”
宋行点头:“不错。”
荣姣姣又开口问道:“这么说来,老君观观主的信物,师祖也交给小师叔您了?”
宋行听到这里,转头看着她,然后说道:“你想要观主信物?”
荣姣姣没想到宋行这么直接,转念一想,这个少年从小就生活在山上,估计不知道什么是婉转,与其绕弯子,不如直接言明。
想到这里,荣姣姣开口说道:“姣姣何德何能,不敢觊觎观主信物,小师叔,师祖传你信物,是准备让你发扬光大老君观吗?”
宋行嗯了一声,说道:“你倒是挺有自知之明。”
荣姣姣气急,但想起父亲交代的话,忍下心中怒火,强笑道:“说起来,师祖这么做倒没什么错,以小师叔的天资,老君观想来在师叔手中肯定能发扬光大,不过对于小师叔您来说,这就有些不公平了。”
宋行似笑非笑的看了面前的荣姣姣一眼,等着她继续往下说。
荣姣姣见宋行不接话茬,只能强行往下说:“听父亲说,小师叔今年才十六岁吧?山中虽清净,却多清苦,师叔从小在山上长大,难道就不想去山下见见繁华的红尘俗世?”
宋行一挑眉:“哦,你倒是说说,洛阳城中有什么?”
荣姣姣说道:“说起洛阳城的繁华,每月集会时,数百乐伎会集洛阳,在芳华苑积翠池列队,二人戴竿,上有舞者,炎然腾过,左右易处。又有神鰲负山,幻人吐火,千变万化,致两京锦彩为之空竭。”
“端门街盛陈百戏,戏场周围五千步,执丝竹者万八千人,声闻数十里,自昏达旦,灯火光烛天地。”
“这些奇景,小师叔长住山中,想来是没有见过的。人生在世,若是未见过这些富贵场景,就这样孤老山林之中,岂不是很可怜吗?”
宋行煞有其事的点点头:“辟尘师兄掌管洛阳商会,日进斗金,想来洛阳城中这些富豪之景,师兄都见识过了。”
荣姣姣笑道:“父亲也是为了老君观掌管基业,逢场作戏罢了,小师叔若是对这些感兴趣,改日去到洛阳,师侄愿意做东,带师叔你逛遍这洛阳城三千肆坊。”
宋行心中清楚,荣氏父女这是准备以洛阳城的繁荣和财富,让他打消做老君观观主的念头。
随即点点头,貌似很是向往:“三千肆坊啊,那肯定是繁华至极的盛景了,可我听说大隋朝如今烽烟四起,洛阳城的繁华又能维持多久?”
荣姣姣笑道:“哪朝哪代都会有升斗小民作乱,但自古又有几人能成事的,
疥癞之疾罢了。说起来,师叔自小在山上长大,难道就没有想过以后要做些什么吗?”
宋行一愣,然后说道:“我吗?说起来,自我记事起,师尊就让我日日练武,希望我能将老君观发扬光大,所以我印象中,好像除了练武,也没什么想做的事。”
荣姣姣看着宋行,语调轻柔的说道:“师叔还这么年轻,若不见识见识这大好河山,就这样终老在青羊观中,是一件多么让人惋惜的事情啊。”
宋行澹澹说道:“习惯了,山中虽然清苦,但胜在清净,师尊说过红尘俗世烦扰多,影响练武。”
荣姣姣听到宋行如此说,妩媚一笑:“总听父亲说起师叔习武天资甚高,想来师叔武艺在我圣门中,也是位列顶尖之列了。”
嘴里说着恭维的话,心中却是暗暗估量眼前少年武艺深浅。
宋行摆手道:“师兄那是过誉了,师兄身为魔门八大高手之一,才是老君观的中流砥柱,日后还要多仰仗他呢。”
荣姣姣脸上露出一丝担忧的神色:“说起来,师祖遇害,凶手明显是冲着老君观来的,到时候若是找上青羊观...”
言外之意,若是杀害宋文韶的凶手找来,没有辟尘这个魔门大高手,你抵挡得了吗?
宋行抬头看了荣姣姣一眼,明白这个女人是在隐晦的警告他,面对连宋文韶都抵挡不了的凶手,为了自身安全,将老君观观主让给辟尘才是明智的选择。
荣华富贵,身家性命,这是辟尘给出的选择吗?
宋行微微一笑,也不回答,反而对荣姣姣说道:“夜深了,明日还要给师尊守灵,师侄女没事的话,就回去休息吧。”
荣姣姣深深看了宋行一眼,想从他脸上看出什么来,却只看到一张漠然的脸,只能施礼告退。
见荣姣姣身形融入黑暗中不见,又过了半晌,宋行突然开口说道:“三师兄,既然来了,何必躲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