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娄,到底是什么情况,怎么这么多人,不会是……!”
娄家,此时娄母担忧的坐在沙发前,双手握着丈夫的手,一副担忧的样子望着他,手心里还捏着一个手帕,眼圈红了一片。
看来被刚才乱哄哄的场面给吓着了,这么多人一股脑涌进了自己家里,让她想起了一些曾经发生的事情。
“雅丽,没事,只是找我了解一下当初的情况,跟我们家没有多大关系!”
娄半城头顶的白发,又增添了些许,缓缓的把自己的手从爱人掌心里抽了出来,轻轻的拍了拍她的手背,用着缓和的语气安慰道。
看着屋内地板上凌乱的脚印,娄半城内心跳的也有些慌张,可能刚才也有些被吓到。
“半城,你不要骗我,咱们家厂子都给他们了,为什么不能放我们一马,我上次听到那个李副科长说的话,我,我现在天天担惊受怕啊!”
娄母哽咽的说着,话中无端透漏出一些凄凉,恐怕不止是李峰曾经说过的话,而是以往酒会中那些品茶聊天的贵妇人们,已经基本消失不见,同样不见的,还有他们家中的那些公子,小姐们。
“你说,娥子那天真要被他们送去放牛、养马,这不是要她的命么,咱家娥子,什么干过这种活!”
娄母捏着手帕,擦了擦眼角的泪水,看来,刚才来了一大帮子人,又让她想起了之前动乱年代的那一幕。
娄半城听着爱人的话,脸色有些难看,虽然刚才他们来找自己的目的也只是为了打听一些陈年往事,但就这样直接冲到家里,还是给他带来了很大的冲击感。
不说没把他放在眼里,甚至连基本的尊重,也都并未看见多少,这让一辈子位居高位的娄半城,心底怎能不寒酸。
“爸,妈,到底是怎么回事,好端端的,怎么又找咱们家了,我们跟厂子里,不是,已经没多大关系了!”
楼上的娄晓娥,听到了楼下母亲哭哭啼啼的声音,一边儿下着楼梯,直到听到母亲说放牛,顿时停下了脚步,双手扶着楼梯扶手,一脸错愕的向父亲问道。
“唉,当初轧钢厂扩建,缺乏员工宿舍,离得近的,也就南锣鼓巷那边,当初买下了那边四合院给他们住,没想到,时隔这么多年,竟然又开始翻起了旧账!”
“今天他们来,也就是为了四合院里的事情,你们也不用太担心,那些院子的地契,房契,都早已经交上去了,如果他们问你们其他的,你们也就说不清楚罢了!”
娄半城脑袋略微低了抵,失神的摇了摇头,虽然刚才他们问的时候,重点在南锣鼓巷那边,但是自己岂能看不出,他们一行人中,有些人观察过自己家里后,眼中,对自己的蔑视。
初始的惶恐过后,娄半城对答如流,有些知道的直接说了。
不知道的,父亲那一辈去办的,自己也直说不知道,对于那些蔑视自己的眼神,他也只能当作看不见。
“半城,要不,要不我们~!”
娄母一脸希冀的看着自己的丈夫,剩下半句话并未说出来,相信丈夫会懂她的意思。
“雅丽,这里是生我养我的地方,也是咱们娄家开枝散叶的地方,这一去,背井离乡,我们恐怕落叶都无法……!”
娄半城的面色有些萧索,刚才还直起的腰,再次被生活压弯了下去。
平常人能看见他们家吃饱喝足,家境富裕,可不知道,每日生活在惶恐里的滋味。
“爸,妈,我们还是要相信他们,这么多年都过来了,也就今天找了咱们家!”
“雅丽,娥子说的对,你不用太担心,娥子,把你妈扶到楼上,休息一下。”
说完,娄半城像是做了某种决定,拿起了衣架上的大衣,匆匆往门外走去。
“妈,我扶您上去。”
说完,娄晓娥走下楼梯,上前扶助母亲的胳膊,想把她搀扶起来。
“小娥,你爸我是劝不动呐,你说现在这种情况,他还在犹豫什么,早点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咱们一家老小安安稳稳的过下半辈子不好么!”
看着丈夫远去的背影,娄母眼圈又红了,拿着手帕的手捂着自己的鼻子,对女儿埋怨起他爸。
“妈,事情还没有到非走不可的地步,爸刚才也说了,人家也是来问以前的情况,不是揪着咱们家不放,爸有他的考虑。”
“考虑考虑,他就是不舍得那个厂子,你说咱们家,现在的钱,也不愁吃不愁穿,要那么多钱有什么用?”
“妈,厂子也是爷爷他们留下来的,可能在爸眼里,它不光代表的是钱,也是咱们娄家的根。”
“根重要还是命重要,你没看见那些人刚才的眼神,跟要吃人似的,都经历几次了,你看见那墙上的印子没,那就是枪打的。”
具体是哪方面的枪,娄母也没细说,倒是娄晓娥把目光看向母亲手指的方向,这才知道,母亲到底害怕什么。
***
新中街317号。
“当,当,当!”
“谁啊?”
“我~!”
屋内的人听到门外的声音,仿佛是认识,只听到一个字,就知道门外的人是谁,迅速的打开房门,把门口的人给拉了进去。
“老爷!”
进门之后,开门的中年人恭恭敬敬的娄半城鞠了一躬,就像是旧社会的佣人一般。
“老五,麻烦去把庆江叫来,不用叫我老爷,这么多年,早就是一家人了!”
感慨片刻,娄半城拍了拍他的胳膊,低声交代道。
“是,老爷!”
中年人像是没听到娄半城的后边的话,依旧保持着自己的固执,走到了离家不远处的一栋小楼,敲响了房门。
和开门人像是地下工作者一般,接过头后,两人迅速的回到了317号,当然,那位老五,并未进去,而是在门口,抽起了香烟,担当起了观察哨的职责。
“庆江,打听的怎么样了,有没有什么消息?”
相貌上,庆江和娄半城面容些许相似,稍微年轻些许,对于娄半城的询问,他点了点头。
“哥,还真打听到了一些东西,许灵均,是有这个人,也确实是咱们京城这边下放到那里改造的,但是公社那边,最新的情况就是,他改造结束了,人已经放了!”
“放了?”
坐在沙发前的娄半城愣了愣,这李峰去自家才多长时间,这人就已经放了?
“对,公社那边过年前的时候,已经发过去提前解除劳动教养的通知文件了,现在他们也不知道许灵均去哪了,不知道是不是已经回京城了!”
老五点了点头,脸色也颇有些难看,前些天,自家老哥找到自己时,让自己找这个人,现在是算找到了呢,还是没找到。
“去他改造的地方问了么?”
“哥,那边情况跟咱这里不一样,咱城里人多,多个陌生人也看不出来,那草原上不一样都是知根知底的熟人,陌生人过去,最多也就到公社了。”
“再说,咱找的这个人,又是“佑派”,我怕到时候把咱们家牵扯进去,这冰天雪地的草原,释放了谁还愿意在那边挨饿受冻,恐怕人早就回了京城,我就让人抓紧回来打听消息了!”
老五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一番有力的分析,还颇有道理,毕竟,谁被放出来后,还愿意在关着自己的地方,继续住下去,。
刚才还眉头紧锁的娄半城听了他的解释,眉毛也稍微舒展一些,略微点了点头,没有责怪弟弟的自作主张。
“京城现在有消息么?”
“暂时那边还没给我回信,恐怕还得花点时间才能找到。”
“哥,这许景由我可是打听清楚了,他是去了阿迈瑞肯没错,但他这样一个抛妻弃子的,我感觉,咱们,咱们也指望不上呐,那么远的距离,他许景由是生是死咱们都不清楚呐!”
看着娄半城沉默不语,庆江继续表达着内心的想法,感觉自家哥哥把希望寄托在外人身上,还不如寄托在自家人身上,香江毕竟还是在南边,阿迈瑞肯,可是要远渡重洋了。
从这边简单的谈话,可以看出,娄半城这个老狐狸,对于家人,还是有选择的隐瞒了一些事情,恐怕他内心的真实想法,娄母压根没看出来。
“不,人还是要找,这可关乎到我们几家的身家性命,南边我也找人打听过,现在那边也乱的很,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狼,与其这样,我们不如找一个可以捏住把柄的地方徐徐图之。”
面对自家兄弟的想法,娄半城闭目思考了片刻,一个是人生地不熟,环境复杂的地方,一个是可能有熟人,但是社会环境相对平稳的地方,距离的远近,有的时候,也不一定是坏事。
毕竟,再怎么说,这许灵均也是许景由的大儿子,人老念旧,皇帝爱长子,百姓疼幺儿的道理,在民间也是通用的,老一辈企业家的传统观念,家,还是得大儿子撑起来。
“老五,我们双管齐下,这边我会找人去阿迈瑞肯,先探探路子,能找到许景由更好,找不到的话,南边我们也不用落下,如果南边不欢迎我们,我们再去那边!”
现在的形势下,多一条路子,就意味着多一条退路,如坐针毡的娄半城,既然已经做了那么多准备,他不怕准备的再充分一点儿。
“哥,到底怎么回事,我感觉您现在越来越急了,人“佑派”改造都会放回来,我们是不是可以等一等!”
看着从沙发上站起身,来回徘回的大哥,老五面色有些凝重,这边香江的路子还没铺好,就又盯上了阿迈瑞肯,感觉他现在的想法,越来越捉摸不透了。
“什么叫改造好,许家现在还剩什么,只有他那个儿子,我们不一样,我们家大业大,早迟会被人盯上的!”
“今天,他们又过来了,虽然问的事情和我们并不相关,但是眼睛里的仇视和厌恶却令我毛骨悚然,我们可以暂时不走,但是我们不能到危机临头,需要走的时候毫无准备。”
来回徘回的娄半城像是自己说服了自己,钱,娄家多的花不完,多派几个人打听,也就是多花一点儿钱的事情,在这个问题上,娄半城还是非常大方的。
“你这边继续找人打听,阿迈瑞肯那边,我会找其他人,这事,还是要小心小心再小心,家里人还是不要说太多,女人在这方便嘴不严实。”
说完,娄半城走到窗户前,看外边并未有什么人,老五依旧在门口守着,直接推开门,走了出去。
****
街道办公室。
“赵副区长,您说现在怎么办,娄家对这个聋老太了解的也不多,我们这没法跟上边交代呐!”
街道办的王主任,看到这趟基本又是一无所获,脸色有些着急,这回去,报告该怎么写,难不成写一个无法核实确定身份,就这么交上去?
“都别急,那个院子里,还有一位,他应该知道些什么!”
面对众人的看向自己的目光,赵南北抿了抿嘴角,锤了锤刚才因为蹬自行车,有些疼痛的腿,安抚起了众人。
“谁呐,我看院子里,那么多人都不了解情况?”
王主任面色有些迟疑,刚才那么多人都问不出来,难不成还有其他人。
“李峰,也就是我刚才称呼弟妹的那一家孩子!”
刚才他也是带着一点儿故意的意思,有意透露给王主任,自己和李家的关系,其中的意味嘛,当然是让她好好体会。
“他,他才多大,能知道以前的事情?”
王主任曾经和李峰见过几次,唯一印象,也就是他的年轻了。对这个院子里曾经的事情有多了解,王主任还真有些质疑。
“今天的京城晚报到了,你们快看看,咱们这边的红星轧钢厂这下露大脸啦!”
门外走进来一人,仿佛不知道自家街道办这边,大老们都已经回来了,还未进门,就在门口大声吆喝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