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何夕早就发现妈妈在默默的观察解雪心,说不紧张是不可能的。
每次他见到解雪心,都会紧张的不停说话。他喜欢她,不可抑制的喜欢,妈妈当然会发现。他在雪心来到家里之前特地请求妈妈不要太“作”,尤其不要表现出对“他的女同学”过分关注。但话说出去他就后悔了,对解雪心过分关注的不就是他自己吗。
他意识到这些,不停的警告自己要低调再低调。但就是做不到。看资料时尚且可以用工作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但放下资料,他就没法抑制游离在解雪心身上的迷恋,她比草莓汁还要清甜的笑容,让他没法不幻想有一天她取代妈妈成为自己家中女主人的模样。完全没有发现,妈妈掩饰很好的异样。
郎侍雨作为李何夕的妈妈,她一眼就看出解雪心正是让儿子心动的“女同学”。解雪心一弯婉丽的长眉,柔化了她妖冶的高眉骨。那双灵动如水的大眼睛,在她古早的记忆中格外熟悉。
“这么勾魂摄魄的眉眼,怎么那么像那个人呢?”她看着解雪心就陷入了沉思。
女孩越是不经意反而越是魅惑的脸孔,不光是李何夕,郎侍雨自己在少年时又何尝抗拒得了呢?
她想起自己16岁那年的初恋,那个美少年和解雪心有着完全相同的大眼睛,不经意间就强占了她自己的心魂。
最让郎侍雨惊心的是,解雪心和昔日的美少年一样,出身贫寒。
这个女孩不会吃鱼子酱,完全不认识淡菜和海参,甚至不习惯焗饭中融化的起司气味。她有点拘谨的看着陌生的长辈,只敢夹取自己面前的菜,视线悄悄的停在房间奢侈的欧式沙发和水晶灯上,然后飞快的移开,涩涩的笑容,是她无法掩饰的欠缺感。
而和郎侍雨昔年记忆中美少年不同的是,这个女孩子的眼睛里没有怨气,或者是她掩饰的很好。
郎侍雨少年时遇到的那个美少年,他才华不输他耀眼的英俊,他来自她完全陌生的贫民窟。纵然两人深爱过,却还是逾越不了巨大的贫富差距造成的鸿沟,他被社会底层蹂躏过的刻薄心性,残忍摧毁了他们的爱情,也让她整个青春沾上残酷的淋漓鲜血。
她永远不能忘记,自己的爱情的如何演变成难以承受的噩梦。郎侍雨的母亲,不得不动用整个家族的力量,将那个美少年出现在她生命中的全部痕迹彻底抹去。
有形的物质资料可以全部清零,但他留在她感情深处的痕迹却不是靠人力可以消除的,甚至时间也没有那么大的魔力。
郎侍雨从来没有给孩子们讲过任何关于那个美少年的事,她为他付出的青春、健康、原本的姓名、被雪葬的过去,更多的是无法忘却的回忆,美好的,幸福的,惨痛的,激烈的。
那个美少年在郎侍雨生命中留下的痕迹,她以为在今天已经全部消失,那久违的美好纯情情怀。却因为解雪心艳丽的容颜,和眼前儿子眼中的火花,再次从内心深处涌起。
郎侍雨毫不费力气就看出解雪心绝对是出身赤贫,虽然她容貌惊人,衣裙质地考究,但脚上廉价的鞋子,粗粝的手指,眼神中不可掩饰的欠缺感,无时无刻的不提醒着她。——这是一个危险的贫穷女孩子。
贫穷本身并不危险,但是贫穷的女孩子美到这般招摇,就是一味危险的毒药。每个遇见她的异性,都会中了她的毒,被她吸引,为了她的垂青而心甘情愿的为她供奉热情、青春、痴爱、财富、拥有的所有一切。而她本人,也被这些诱惑考验着,一时不慎就会被这些诱惑吞噬,那些异性的欲望也会变成毒药侵蚀她美好肉身,甚至吞噬她的所有的美丽。
可这是很多年以前的心得教训了,现在的女孩子一定和以前不一样。
郎侍雨看着女孩明朗的笑颜,还有她亲身教养大的优秀儿子。她怎么也不忍心破坏眼前这对璧人,为什么不祝福他们呢?为什么不相信儿子的能力呢?生怕儿子李何夕驾驭不了她的美丽吗?真是可笑!
她仔细观察着漂亮的解雪心,不卑不亢的言行举止也证明了她虽出身贫穷,但骨子里的正直自信也一点都不欠缺,当然配的上她优秀的儿子。
郎侍雨想到这里,笑吟吟的将水晶盅里的椰丝小饼干全部倒在彩纸做的食品袋里,让李何夕送给解雪心。解雪心红着脸拒绝,李何夕说自己家里做的,不要嫌弃,一句‘嫌弃’险些让解雪心噎住,她连忙将袋子放进自己的帆布包中。
但真真正正当打动郎侍雨的,还是解雪心临走和李何夕道别的话,“好羡慕你,不但可以天天看到妈妈,还能吃到那么好吃的东西,真是好福气!”郎侍雨在门廊听到,心里顿时甜到炸裂。自己做了这么多年的家庭主妇,丈夫的甜言蜜语听腻了,儿子也对自己的付出习惯到没感觉,但和儿子相仿的小女生说出这话,真是受用极了。忍不住幻想儿子把她娶回家的种种,幸福感扑面而来。
王煌和郎侍雨一样对贫民窟感到陌生,他再次劝说父母不要和东海地王肖震合作,再次以父亲的嘲笑告终。他离开父母,神鬼差使的去了刺桐港朱家厝——解雪心奶奶告诉他小雪四年前做工读生时,在这里久居。他刚一下车,映入眼帘的是一片贫民窟的景色。
王煌万万没想到摩登现代的刺桐港还存在着这样的地方,密密麻麻拥挤的民房旅社,外行人都能识别的几乎所有的建筑都严重违章,窗子挨着窗子的阁楼里居然还住着不少人。逼仄的小巷,到处都是垃圾。厕所旁边的小摊,居然在买米粉。一个浑身脏兮兮的孩子,站在男厕出口,咬着竹签上扎着的不明食品。路面污水横流,穿着人字拖的少妇捏着鼻子,踩着污水上的砖头,将一袋塑料购物袋包裹的垃圾甩到垃圾桶聚集的区域。
最让他惊讶的是,这里的电力极差,少数开着冷气的餐馆,靠门外轰鸣的柴油发电机提供电力,而其他的小食摊,苍蝇蟑螂招摇过市。里面的食客居然能够忍受室外近0度的高温,吃着碗里滚烫的食物,一个少女和王煌擦肩而过,王煌看着她脸上的市侩表情,完全不符合她稚嫩的年龄,她熟练的给他翻了个白眼,继续用浓浓的南音大声讲电话。
他跟着那个稚龄少女一起走进巷子深处的一个小饭馆里,他回忆起小雪无意间提起的一种当地食品,犹豫的报出名字,价格低贱的让他惊讶,店主用收钱的手指抓取食物放进污渍斑斑的砂锅,店内的热气和调料气味令他作呕,但是王煌硬着头皮强迫自己忍耐着。(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