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今夕何夕，君已陌路】

楚薄云和莫忘，两人注定要成为宿敌。只有一方死亡，另一方才会罢手。

莫忘认为楚薄云一定要亲手杀他的重要原因，就是楚薄云爱上了我。当莫忘在海的另一边听见楚薄云和我婚礼的消息时，他深深的明白，如果楚薄云活着，他永远不会有机会和我相守。而我得到了楚薄云的信任，是他最佳报仇的手段。

而我，双手再也不想沾上任何血腥了。

在平安都的试音琴房，我恳求莫忘，不要再陷入报仇厮杀了。楚薄云的势力太大了，不是一朝一夕可以成功的。

莫忘也明白，刺杀楚薄云，即使是在楚薄云势力无法触及的异国，成功的几率也是微乎其微。莫忘曾经筹划在楚薄云在祭拜羽子时实施刺杀，但莫忘甚至不能将枪支带入墓园，就被当地的警方带走审问。

我和莫忘约定，这次用两人的生命再赌一次，莫忘的枪里有真正的子弹，若能刺杀楚薄云成功，我便跟着他浪迹天涯，做一对长久夫妻。而我给楚薄云的手枪的弹-夹中放了一颗真子弹五颗假子弹，如果莫忘刺杀楚薄云失手，我在楚薄云的眼前，做出亲手打死莫忘的假象。

但我的私心干扰了这场搏命赌局，在莫忘持枪出现在楚薄云面前，我挡在楚薄云和莫忘之间，莫忘发现了我的私心。被激怒了，当他的枪口抵在我额头的时候，我不敢肯定他会不会亲手杀掉我。

是的，我虽然不能确定我是不是爱上了楚薄云，但他牵着我的手，在万千宾客面前宣布我就是他的妻子时，我的心中不可能没有波澜。

当楚薄云丢掉戒指，带着我穿过茫茫风雪，将一幅白无垢摆在我面前时。我深深的明白，他爱上幽魂缠身的我，哪怕我的手上还带着江湖的血腥，哪怕我的心里，还藏在他的宿敌。楚薄云还会选择我，让我陪在他身边。

莫忘他没有杀我，他放过了我。

我将所有子弹打在莫忘身上，希望楚薄云目睹他的死后，莫忘就能再次改名，能够这个血腥的江湖，在明净的星空下开始新生。而我，从今往后，彻底从他生命中消失，与君陌路。

我在冰雪和血腥中一心求死，虽然我没有勾结外人杀死我的新婚夫君，但满身的血腥和负罪，再也不会洗清了。

我终于明白了羽子写给楚薄云偈语【愿我来世，得菩提时，身如琉璃，内外明彻，净无瑕秽】

可腥风血雨中走出的楚薄云，必定和琉璃无暇的妻女无缘。

我罪孽深重，缠绵病榻，几乎丧失了面对这个世界的所有勇气，想彻底消失在这个江湖血腥之中。

但楚薄云一直寸步不离的守着我，逼我吞下每一颗药，喂我喝下每一杯水。我困在血色的梦魇中，是他低沉的嗓音将我强拉到现实。

我开始把楚薄云当成医治我血腥罪孽的药，我不再叫他岛主，改口称他夫君，我用身体挽留他，恳求他日夜不要离开我的身边，不要让我一个人面对血色的真实。他真的答应了我的请求，白天陪着我休息，夜里和我无休止的鱼水交融。我因为那夜受尽伤寒得了肺炎，所幸并不传染，医生嘱咐我不可见寒气，不可接触刺激性烟雾，但楚薄云是有烟瘾的。他要出去透气抽一支烟，我牢牢的抓住楚薄云的手，要他就在房里抽，不要离开我。

我们在霓虹国温泉旅馆一直住到我病愈，才一起回到金湾，并请中医为我刺针灸拔火罐休养身体。医治我的医师很害怕楚薄云，因为他说我自从在他家医馆拔火罐后，就不会笑了，说到了开春如果看不到我的酒窝，就拆掉他的医馆。

春日开学后，我的公主府私家花园进入最后的装修阶段。我的恶趣味再次发作，在王府花园内私自密藏了一个小型的厨房和精致庭院，周围用二十米高墙封闭。不但隔绝任何声音景象，也阻挡了市面所有狗仔记者的镜头，庭院里杜绝一切电话通讯设备。一般人根本不知道这个庭院的存在。还以为这高墙是镇压怨灵的法式。

楚薄云不惜花重金，按照古法，在庭院周围安置迷宫机关，只有我和楚薄云炎炎三人才能通过事先开启的机关，进入这个庭院。楚薄云一旦回到我的公主府，我就将他请进这个私密庭院，我亲自烹制精致美食，再换上艳妆丽服为他奉上。我倾心打造出与世隔绝的秘密庭院，专供我的夫君享用。算是我残生唯一一点奢侈的乐趣。

而我也日渐阴沉隐晦如这个庭院。

炎炎说，我现在脸上的表情越发和楚薄云相似。上一秒在笑，下一秒竟会不知不觉变脸。她并不知道，要收藏好满身的罪孽和血腥气，需要多么的辛苦。

夏至那天，楚薄云告诉我，他收到了霓虹国发来的传真。

我当时正在跟炎炎分食新作的冰淇淋，就听见楚薄云车子驶入庄园的声音。他突然回来，没有回房间，要我出来陪他在树下乘凉，说只是回来看看我，马上还要出去。

我下楼站在他对面，如一个温柔妻子那样看着他，笑笑的听他跟我说话。

楚薄云对我说，霓虹国发来的那份验尸报告，还真是仔细呢。在温泉旅馆那夜，他亲自查看莫忘尸体的时候，担心他没死透，趁我发疯晕倒的时候，他亲手给莫忘脑门上补了一枪。开枪时用了消声器，再用屋檐的冰凌堵上弹孔，但是还是被警方发现了，写在验尸报告中。

我双腿发软眼前一黑，佯装镇静的坐在他脚下的草地上。只觉得眼前无数***乱飞，胃里一片翻江倒海。我忍住不让大脑想象楚薄云口述的场景，强撑着淡定表情，让楚薄云继续说下去。

还好，他当地的黑社会朋友，神不知鬼不觉的将这份验尸报告换掉了。莫忘遗体火化后的骨灰，还带着两枚金属弹头。

楚薄云安排之下，莫忘的骨灰已经从霓虹国顺利出关，今日抵达金湾。

我扬起脸孔看他，万分艰难的问，有什么要我做的？

楚薄云搂住我的肩膀，温柔的说，他正准备将车里的骨灰带给海中金的白子媚女士。我看了一眼他的车子，没想到我最后一次离莫忘如此近的距离，是面对他的骨灰。

我挤出一个笑容，苍白的敷衍楚薄云说，莫忘既然投身江湖，也知道自己有一天会死在枪火之下。感谢夫君接他骨灰回来，不让他流落异国做个孤鬼。

楚薄云问我要不要看莫忘的骨灰，我笑不出了，可怜的摇头，用目光恳求他放过我。他默默的抽完一支烟，终于肯放我回去。

楚薄云一走，我就回到房里的卫生间大吐特吐，恨不得将心肝一并呕出。暖风微醺的夏日，我的心却彻底被冰雪封住。

从那以后，我每天晚上闭上眼睛，就能梦见莫忘的鬼魂。他笑笑的要带我骑摩托机车，我却掏出枪对他扫射。

更多的夜晚，楚薄云在我身边沉沉睡去，我竟有无数种可怕的念头从脑海中涌现。手心的血腥味越来越浓，那一刻，如果房里没有烈酒将我灌醉，我无法支撑到天明。

日子却还是一天一天照旧。（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