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章娘、好多星星
全家人彻底松了气。小妹苗秋一蹦三尺高,围着床大笑大跳,老娘翠花也直抹泪。就连一旁八岁的满妹苗冬也都很高兴,没心没肺地问盘大夫道:“盘阿公,不用再花钱抓药了吧?”
只见老娘抡圆了巴掌劈头盖脸的扇来,苗冬小妹连旋转了三圈才被门槛一绊吧唧倒在门外。又一咕噜立起半腰,挂着淌着鼻血的小脸蛋吱呜“娘、好多星星、好多星星、疼!”然后是一阵哇哇大哭。
老娘怒气沉沉,圆睁双眼、一张脸阴得比青峰崖上的滚云还要可怕。
“我说,翠花妹子,你打孩子干吗!”一旁的盘大夫插嘴道。
“这丫妮子就该抽,看你老帮了我家这大的忙。真不知咋样还的咯啰!年前,苗萌他大如果回来,再去看你老吧。”
“你跟我说这些干吗?58年反右除四害要不是你这个穆桂英站出来吼了一声,我早被武装部的牛部长一绳子捆去,恐怕现在成了青峰上的一抔黄土。”
“嗨,您咋还记上心了,俺也不过是吼了一句——捆走盘大夫,青云山十八岭的乡亲找你看病呵!乡亲们就一哄上前救下了。”桑翠花说完就扭过头对苗家四姐妹一挥手道,“好了,弟弟醒了,该干嘛,干嘛去!苗秋,在家看着丫哥。”
盘大夫收拾好药具,把苗萌望闻问切一番折腾,“好了,没什么大碍了,只是得休养半月。除了服我的汤药外,一定要想办法多给苗萌弄些肉食吃。镇医院老吴从外地带回来几味药,活血化瘀效果特好,敢紧去取来让孩子用上。这是药方,拿着。”
“一当好干净了,翠花妹你可得要萌萌来我这里学习,我这身本事可不能带到棺材里去,这孩子我看着挺灵性,能行的。”跨过门槛的老盘回头不忘嘱咐道。
老娘哦一声,目光又转向儿子,心里是又高兴又火大。高兴好理解,盘大夫的弟子不但以后会有一身本事、衣食有了保证,名声也好。火大是因为,她这儿子是被告知参与赌博,被人打伤的。公安也没破案,人也没抓到,最后只能以‘赌博争执遭报复’立了案了事。是以在老娘心中,这儿子就是因为赌钱被打的!这个才十二岁的倒霉孩子。
对这个游手好闲、又好赌博的儿子,老娘早就绝望了。一想到他日后难免故态复萌,害得家里雪上加霜,老娘就气不打一处来。要不是苗萌刚刚醒过来,少不了一顿臭骂。
“日后再跟你算账!”老娘把儿子看了又看,最后狠剜一眼,便留下苗妹照看他,自个回屋干活去了。许是兴奋后的虚脱,她的脚步有些虚浮,走到门口时,被门槛绊了一下。老娘踢一下门槛,怒道:“早晚剁了你来当柴烧!”
回了口气,苗翠花收拢了屋里刚做好的二十双布鞋用一根麻绳系上,就往村口唯一的外姓人刘三家赶去,交给他去镇上换几个油盐钱。
老娘走后,小妹苗秋将早晨熬地小米粥,兑了点热水,喂给苗萌喝。苗秋十岁,红扑扑小脸蛋、后面还扎着一个小尾辫。她的性格很像老娘,但毕竟年幼,还不泼辣,只是活泼而已。她一边喂粥,一边叽叽喳喳,讲述苗萌昏迷后的情形,免不了也要数落他的不是。
“哥,就算我求你了。家里为了给你治病,欠了这么多债。等你好了千万跟那些人断了吧。安生读你的书,好么?”小妹说完就灰心了:“算了,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怎么能指望你改呢?”
被个十来岁的小妹妹,苗萌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哪还好意思张嘴?
“张嘴啊!”见他拒吃,苗妹杏眼圆瞪道,“说你两句就想绝食?有骨气就改给我们看,到时候妹妹给你磕头赔罪!”
苗萌的脸臊得通红通红,如天边的晚霞扯下了一块紧紧贴在了脸颊。看来之前的哥确实不咋地,等着小丫头片子,且等几天看哥手把乾坤转、脚踩风云步、敢叫青云岭换新天。定教你以哥为荣、以哥为自豪,看到哥你会看到满眼的星光,让你穿名牌、开宝马,你一定会恨不得逢人便说:知道吗,苗萌是我哥、我亲哥。不对、不对,不能让小妹养成骄奢淫逸的恶习,教育得从孩子抓起,向明星刘烨同志学习学习如何教好小诺一。
苗萌得意地一阵瞎想,久病后寡白的小脸蛋泛起一丝丝红晕。
见他还是不吃,小妹小嘴瘪瘪一本正经说道:“二哥,你别不懂事了,咱家不是以前了。咱们永安乡不出小米,娘用正下蛋的老母鸡,走了三十多里山路外的下官圩才换了这几十来斤小米,我们可一口都没尝过!喏,现在肚里还是一包地瓜粥了。吃了老是打屁,烦死个人了!”
苗萌深深一叹,刚才的得意劲一扫而光,埋下头一口口吃完了稀饭,一粒都没浪费。身子还是他娘的不能动弹,不过还是不后悔,欺上门来不打回去不是苗家的风格,看来这个正主也有俩把刷子。好在没缺胳臂,还有腿。看来,投资管理、市场营销、金融银行与货币、商务实务暂时要不着了。轩轩、露露,玲玲不知哭得怎个天昏地暗,可惜了娇嫩的多情花朵朵,可惜那片多情的土地。不想了,活着才有希望,好好活着才是硬道理。
此刻的苗萌心情很是复杂,呆呆发怔了好一会儿。
小妹苗秋一把抓住被巾,“哥哥,莫不是又犯病了,你可不要吓我。一双眼皮翻了又翻,莫不是回光返照。”
苗萌又气又急哦,心中默念四方神仙,童言无忌、童言无忌。一口痰上来卡在喉中,满脸通红,呛得双脚乱踢。
一道倩影嗖的窜进来,推开还在发愣的小妹,立起半身在背后一阵乱掴。狠着心在苗萌背部风门、肺俞两穴位狠锤下去。呸,苗萌嘴大开,一道老痰飞箭似地射出,啪的一声打在对面的梳妆台上,就像一个土鸡蛋砸在上面炫目和恶心。
舒服,苗萌猛舒一口气,缓缓说道,“美丽的女士,你莫非是上帝派来的天使,你身后的俩个翅膀真可爱。”
“乱了,乱了,真是烧糊了,平时早就媳妇、老婆的叫开了。还天使,翅膀、莫不是变成二愣子了,哎呦、我的天!”来的少女脸一阵红、一阵白,吱呜了一通便慌慌地转身就走。
片刻,院里嗵的一声,“苗秋,这里有一捆甘蔗,你们家分着吃。我走了。”
“晓得了,山桃,你又给我家拿东西,你娘知道又要骂开了”。待院里静了后,小妹嘴一撇“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哪个不晓得。哥哥她在打你的主意,要不是看在刚才救你的份上,我早一扫帚赶出去了。”小妹愤愤不平,俩手拽了拽衣襟,昂着头。配上那大红的外褂,活像垄上那熟透了的朝天椒。
摊上这个小辣妹,苗萌一阵紧张——前世身边的女子个个都是知书达理、温文尔雅,经过系统的国际化标准礼仪测训、即使胸中万丈怒火表面上也会堆上一江春水,大有某岛国小娘子的风范。
现在尽管很不习惯,有些问题还是要搞清楚,目前最主要的是收集一切原主人的信息,“告诉哥哥,山桃是谁。”
“我的哥哥,山桃你都不认识,你病糊涂了吧,她是你的野婆娘呢。你俩好着了!”苗秋双手大拇指一勾、小嘴一撇,显出满脸的不屑。
听得苗萌一愣,敢紧问到,“山桃、我的野婆娘、你不会搞错吧!”
“哼、这个山桃蹄子,和她娘一路sao货!什么你的婆娘,不知在天脊山认下了多少个野老公。哥哥,你的魂儿可别让人勾去哦!我们可是清白人家,老大(爸爸)当过村长、老妈是镇上三八红旗手呢!”苗秋言语之中充满了对家的自豪之情(当然除了这躺着的不争气的哥哥),她昂着头活像一位骄傲的小公主。
苗小妹一顿夹枪带棒,让苗萌想想就心疼。做为哥哥看来有必要对这不懂世故的妮子强化培训一下文明礼仪。苗萌清了清喉咙,正色道,“我说老妹,就不会对人客气点。来的都是客,全凭嘴一张。相逢开口笑,过后不思量。人情世故,表面功夫总是要的。人一走,茶就凉,说人是非者便是是非人。在背后说三道四,不是我们苗家风格!来而不往非礼也,你也等着别人揭你的丑事呗!”说完,内心一阵腹诙,看来之前与这个山桃有些‘我们曾经年轻过’发生的说不清道不明的破事。
话还未说完,小妹的嘴巴就张得能塞下一个鸡蛋。这还是她那个开口格老子、多大点事,闭口你娘丫的、开你的瓢的那个人美比潘安,言行粗鲁赛李逵的苗萌哥哥吗。莫不是傩神附体,山神下凡了!
“哥,你掐我一下呗,掐我一下呗!”苗秋在旁边瞎胡闹。苗萌看着这老妹一副冥顽不灵、顽固不化,誓将泼辣进行到底的样子彻底无语。想要把小妹打造成淑女也不是三朝俩夕的事情本性难移呗,于是叹了一口气道,“别闹了,我也乏了。你看看还有什么事没做,别到时又挨娘骂。”
“对了,我外面还有一堆衣服还没洗。哥、你好生躺着,等会才来和你说话。”一会儿,院里便传来洗刷声,时而又来俩句清唱,声音如线如缕此起彼伏到也不失温馨。(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