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娴急匆匆地跑去找荀攸,荀攸正在收拾自己的东西,见沈娴的神情好像有些慌乱,不由得奇怪道:“刘大人?您这是……”
沈娴一只手扶着墙喘气:“先生,我有件事——”
说着说着沈娴忽然闭嘴了,她脸色阴晴不定地站在大门口。
荀攸放下手中的书卷,走过去伸手在沈娴眼前晃了晃:“刘大人?”
这姑娘受了什么刺激?羊癫疯?
沉默片刻后沈娴呵呵笑了,她垂下头,一只手捂着脸,笑得肩膀一抖一抖的。
荀攸小心翼翼地往后退了一步:“刘大人,你真没事?”
沈娴瞬间恢复正常,她轻描淡写地说道:“没什么,只是被人匡了一句而已。”
荀攸表示十分怀疑,但沈娴不主动开口,他也不好询问,干脆耸耸肩膀转身又回去收拾自己的东西了。
沈娴把放在角落的地图屏风拉出来仔细看,看着看着,她忽然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猛地一回头,沈娴发现荀攸正拎着一卷厚厚的竹简有些怔愣地看着自己。
“先生?”沈娴迟疑地问道。
被沈娴一言惊醒,荀攸的表情不太自然:“……为什么刘大人你还在这里?”
“啊……”沈娴有点尴尬:“我看看地图,总觉得哪里不妥。你要是不方便我先把屏风搬走,一会儿给你送回来。”
荀攸那话也不是要赶沈娴的意思,这本来就该是沈娴的营帐,军中也只带了这么一张地图。只是刚才沈娴发完疯后就无声无息的,荀攸以为她人已经走了就继续收拾东西,没想到一转头看到她还在屏风前站着,瞬间被吓到了而已。
“没事。”荀攸把竹简放在桌案上,他朝沈娴走来:“刘大人有什么疑惑可以说说看。”
“在迷茫时指点你。”荀攸屈指敲敲木质屏风的边缘,对沈娴露出一个很浅的微笑:“这是我答应过你的。”
沈娴就跟荀攸说了刚才在孙坚那里发生的事情,还附带了她自己的想法和分析。反正她都已经把荀攸绑上了自己的贼船,也不怕荀攸笑话她丢脸。但说完后,沈娴心中还是有那么点忐忑的感觉,就好像一个普通的学生把自己的解题思路讲述给学霸听,但在学霸表态之前,她总是不确定自己是不是正确的。
其实在荀攸没来之前沈娴对自己的想法和决定都是很自信的,即使不自信她也得装出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这跟面子没什么关系,只是她的一举一动都关系着手下那么多人,不管出了什么事,沈娴不能怂,只要她撑起来,至少士气不会低落下去。
所以说到底沈娴这么慌慌张张还是觉得现在有荀攸兜底就松懈了,这样不行,得改。
她默默地想。
“先生觉得如何?”沈娴叹口气:“当时是我冲动,后来想想曹孟德什么也没说,我自己就胡思乱想了一堆,好像有点蠢。”
荀攸点点头赞同:“确实。”
沈娴:“……”
不理会沈娴幽怨的目光,荀攸指着斜谷的位置说道:“大人说的没错,如果张公祺真的叛变了,我会劝大人立即去向文台将军借路,从江陵坐船回荆州找刘州牧汇合再图反击。但实际上张公祺的叛变不过是你脱离诸侯会盟的借口,那一切就无所谓了。”
“可这样董仲颖难道不会怀疑我的目的么?”沈娴问道:“我手下只有五千人,还是断了粮的五千人,根本不可能打下汉中深入腹地。”
“那又怎样?”荀攸笑了:“世上最不缺的除了聪明人,就是聪明反被聪明误的笨蛋。张公祺的大军屯在斜谷,你也朝着斜谷而去,董仲颖若是看出我们的目的是长安城,他会把多余的军队调去斜峪关防守甚至直接朝着汉中进攻。董仲颖手下至多十五万兵马,被他重新分成三部分,八万人在函谷关和武关防备诸侯会盟,一部分在斜峪关准备围剿我们,你猜他还剩下多少人在散关防守马寿成?”
沈娴有一点点懂了,只听荀攸继续说道:“若董仲颖看不出我们的目的是长安城,那还有什么好说的,等城中内应送出消息,时机成熟,直接过斜□□攻斜峪关打他就行了。”
荀攸一番话说得沈娴如醍醐灌顶。不管董卓是否能看出沈娴的目的,这场比赛因为刘焉的算计导致在开局的时候董卓就已经处于劣势了。若是要防沈娴和诸侯会盟,董卓就防不住背后捅刀子的马腾韩遂,若是防守马腾不理沈娴,那沈娴便干脆长驱直入打他个生活不能自理。
沈娴和马腾这两只军队在不同的情况下互为对方的掩护,同时又是潜伏在长安城中的王允一派的掩护,而龟缩在四关当中的董卓看似据守天险高枕无忧,可他自己心里清楚,在逃入长安城的那一刻,好日子怕是已经到头了。
这样看来刘焉的计划不是有漏洞,而是他故意留下了这么一个破绽膈应人,不管董卓按兵不动或是大举出兵,都会踩入不同的陷阱中去。
沈娴再一次感受到了智商上的差距,不过这次她很淡定了,因为好像不止她一个人掉坑里面哦?
“曹孟德到底为什么要问我那一句话?”沈娴皱起眉头:“他还带着人去拜访文台将军,是要商量什么事情吗?”
“他们大概已经发现你父亲的真实意图了,不过你放心,曹孟德不会破坏你的计划。”荀攸没有正面回答沈娴的问题,但他给了沈娴一个安心的眼神:“恰恰相反,他们会帮你大忙。”
沈娴做出认真倾听的样子。
荀攸修长的手指点在地图上洛阳的位置,然后顺着路一直缓慢地移动到函谷关:“曹孟德是诸侯会盟中除了你与孙文台外,攻打董卓最积极的一支力量。但在攻下洛阳城后,袁本初非但没有褒奖,还借口冒进将他训斥一顿。曹孟德心中不满,又不甘心就此放过董仲颖,他此番前来很有可能是鼓动孙文台继续打下去的。若他们要出兵,那就是走函谷关的方向,与你不是一条路,但正好可以彼此策应,牵制函谷关与武关的那八万人。”
听了荀攸的一番启发,沈娴再无担忧。只是在她的内心深处隐隐有个疑问:虽然刘焉布置的计划这么完善,可他们真的能把董卓的势力彻底消灭吗?
念头一闪而过,随即被沈娴扔到一边,她管不了这么多了,自从在洛阳城外跟吕布打了一架,到今天终于勾搭上荀攸,这当中麻烦事连着发生,沈娴忙得连休息的时间都没有,她已经连续几天几夜都没合过眼了,明天还得继续急行军。交代完了最后一件事,精神一松,沈娴再也坚持不住,她困得头晕目眩东倒西歪,跌跌撞撞回到自己的营帐中倒头就睡,连饭都没顾得上吃。
第二天军队开拔,孙策过来送行,见沈娴还是一股没睡醒的样子,便在三军面前硬灌了他一杯酒提神。然后孙策一脸担忧地叮嘱沈娴:“贤弟,你此去千万要当心,一定记得自己不是个武将,别又傻不拉几往前冲!”
沈娴忍无可忍去摸柳木琴,益州军们见状齐刷刷后退一步与老大拉开距离,琴魔威力可见一斑。可惜摸到一半沈娴才想起来琴已经被吕布弄坏了,她不由得有些郁闷:“你才不是个武将!你才傻不拉几!”
孙策不以为意,他拍拍沈娴的肩膀,招手叫来一只浑身雪白的鸽子托在掌心中递给沈娴:“有事书信联络,我们很快……咳,总之你不用担心,不久就会见面了。”
看着孙策灿烂的笑容,沈娴也不由自主地勾起唇角,她轻声说道:“长安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