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娴原本以为生了孩子后很多问题都会迎刃而解——比如至少她不用再挺着肚子撑着困倦硬听孙策和貂蝉讨论该怎么进行下一步行动。结果她发现自己还是太天真了,孩子降生之后不是问题解决,而是麻烦的开端啊。
就拿上面那个问题来说,沈娴确实不用挺着肚子了,但她得抱着个孩子,而且这个孩子时不时毫无预兆就哭了,还死抱着她不撒手。
这一切的起因是沈娴怀抱着一丝丝对刘曦的歉疚——当然也可能是在跟孩子对视时呼唤起了她心中那点儿为数不多的母爱,总之沈娴决定亲自把这个女儿养大,就连喂奶和哄睡觉都由她自己来。在沈娴看来,虽然她在一统天下之前并没有要孩子的打算,可孩子既然出现了,还坚强地活了下来,就足够证明这个小家伙想要出生的愿望有多强烈。那么作为给了她生命的母亲沈娴,就一定要对她负责任。
全面彻底地负责,而不是说说就算了。
——就从喂奶开始吧。
貂蝉看着做英勇就义状的沈娴,无奈道:“主公,它还没牙呢,真的不会咬你——你要是实在不愿意,司空大人给您送来了几个乳母……”
“不用了,我要亲自养她,”沈娴断然拒绝,她看着老老实实窝在自己怀里的刘曦,小心翼翼地戳了戳她的小胳膊:“我只是现在不习惯,会努力做好的。话说我真的当娘了啊……”
貂蝉实在是不忍心再看沈娴傻兮兮盯着刘曦笑的那张脸了,要知道几天之前沈娴还觉得刘曦小朋友长得丑呢,好像一只皱巴巴的红猴子。等过两天刘曦长开了,稍微胖了点,脸也不皱了,沈娴这个死颜控立马改口,抱着刘曦没事儿亲两口,还总想戳人家的小胖脸,怎么看怎么不像亲妈。
把冒着热气的碗放在床头柜上,貂蝉叮嘱了一句:“主公,我给你炖了汤,记得喝。”
沈娴的目光还停留在刘曦的脸上,但她腾了只手出来端起碗一口气咕嘟咕嘟地把鸡汤喝了个一干二净。
喝完后沈娴揉揉发红的脸:“有点烫……”
“刚出锅。”貂蝉无奈道:“算了主公,你照顾小主公吧,我去找孙将军。”
“等等,”沈娴的目光终于从刘曦身上挪开,她看着貂蝉:“叫他来这儿吧,我抱着小曦一起听,不碍事。”
貂蝉犹豫片刻,还是听了沈娴的话。
孙策领着一帮孩子们踢踢踏踏地走了过来——为了掩人耳目,杨彪对外宣称陆绩、陆逊和吕蒙也是他的孩子,分别排位老三、老二和老大。
至于兄弟三人长得不太像这个问题,孙策表示收养的不行吗?孩子他娘不是一个人不行吗?兄弟你问我这个问题是何居心?想挑起我家庭的不和睦吗?让我夫人听见可咋整?
虎了吧唧的孙策凶神恶煞地吓走了一堆八卦者后,面带微笑地看着三个孩子请求表扬,除了吕蒙一脸茫然外,陆绩和陆逊表情一致都是“妈|的智|障”。
当然孙策并没有立马发火,他只是在探望完刘曦之后以老二和老三功课不扎实为理由让陆家叔侄回去抄论语全书一遍,自己则带着老实人吕蒙去校场练武了。
陆逊发誓他看见了吕蒙对他微微一笑,这说明吕蒙一点儿也不老实,丫就是个腹黑。
抄过书的老二老三今天乖了不少,至少表面上没再给孙策找麻烦。三个熊孩子规规矩矩地坐在床角,一脸羡慕地看着孙策抱着刘曦玩扔高高。
沈娴木然脸:“孙伯符,我再警告你一次,放下我女儿,否则后果自负。”
孙策充耳不闻,继续抱着刘曦的两肋让她荡来荡去。虽然刘曦看起来并不害怕,但是沈娴很方啊!就在她勉力把自己从床上撑起来卷袖子准备抢孩子的时候,貂蝉长袖一抖,也不见她是怎么动作的,眨眼间就将刘曦解救到了自己的怀里。
刘曦才出生二十多天,能看见人影就不错了,根本认不清谁是谁,她也就是在忽然换了人抱的时候停顿一下有点疑惑,然后就继续握着人家的手咧嘴笑了。
“她还那么小,”沈娴微微松了口气,她不满道:“你把她扔地上了怎么办?”
孙策撇撇嘴:“有什么好害怕的,我经验十足。”
沈娴:“……别告诉我你之前就扔过她!”
孙策咳嗽一声转头往外看窗户。
沈娴气得抄起枕头砸在孙策怀里,她怒道:“孙——”
孙策眯起眼睛看着沈娴。
“杨文秀!”沈娴咆哮道:“有你这么当孩子她——爹的吗!”
貂蝉抱着刘曦低声哄着,她的余光向窗外瞥了一眼,看到有个阴影一闪而过。
孙策十分无辜:“我说的经验是香香……三妹你千万别告诉她。”
沈娴呵呵一笑:“放心。”我一定会说的。
“人走了。”貂蝉忽然说道,她抱着刘曦走回了床边,将刘曦放在床榻里面:“小曦又困了,让她睡吧。”
“天天吃了睡睡了吃,”沈娴眉目含笑地点了点刘曦的小鼻子,看着她迷迷糊糊地打了个哈欠:“你个小东西倒是无忧无虑,不害怕也不着急。”
“她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团子,有什么好怕的?”尽管隔着沈娴,孙策还是固执地要伸手去逗刘曦,被沈娴一巴掌拍走了:“人都走了就赶紧说正事吧!趁着小祖宗还睡着,一会儿醒了你又没空了。”
对于这个便宜侄女,孙策简直要把刘曦宠到天上去了,他在长安城里买了各式各样漂亮精美的绸缎准备给刘曦做衣服用,还买了好多小孩子带的佩饰和玩具,全都是制作精良价格不菲的那种,让沈娴看了都有点眼热,心说你们孙家的传统不是小的给大的送东西吗?怎么到了刘曦这里传统就变啦?
刘曦出生的第二十天,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却已经可以让很多事情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了。
貂蝉给沈娴把这些天发生的大事和送来的密信都按时间顺序整理好了递给她,沈娴正认真地看着。
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袁绍在兖豫战场的失利。
首战是场偷袭诱敌战,由刚到陈留和曹操汇合没多久的太史慈联合夏侯惇发起的。当时大将颜良因为急功冒进被太史慈率领的先锋队诱进了夏侯惇设置的陷阱中,顿时折损了不少兵马,最后还是被文丑带人给救出来的。当然太史慈也没想着追击,他身为先头部队出来的最早,轻车简从只带了一千人马,其余的还都在后面跟着周瑜和曹昂跋山涉水呢,驻扎在兖州边境的只有不到两万的曹操的兵马,和袁绍的五万大军硬碰硬实在是不明智。
袁绍也清楚这一点,于是他在太史慈撤退后,提出要趁着曹操的盟友大军尚未赶到、太史慈这支先锋军还未站稳脚跟的时候率先进攻,一鼓作气,能多打击对方一点是一点,尽量削弱敌人的士气和力量嘛。
许攸对此提出了异议,他认为虽说太史慈是刚到的,可曹操不是啊,他在颍川郡镇守了快一个月了,该修筑的防御工事也都修筑完毕了,还得到了沈娴的粮草支持,可谓是得到了充分的修生养息。再对比袁绍这一方,长途奔袭,打下了好多城镇,遭到过抵抗,也遇到过集体投降的情况,总之他们在把曹操从陈留赶到颍川的这段时间里面,几乎就是马不停蹄地打来打去,战士们好多天都没睡过好觉了,昨天还刚被太史慈偷袭过,这个时候跟人家修生养息的精锐去刚正面,不是找死吗?
许攸苦口婆心地劝了半天,摆事实讲道理,把弊处全都给袁绍由浅入深地罗列出来了。他自认为讲得很好,感人肺腑振聋发聩,然而袁绍的表现却向着许攸预测的截然相反的方向狂奔而去了。
袁绍听完后冷笑一声,啥话没说,甩袖离开,留下许攸面对满屋子的谋士武将们大眼瞪小眼,十分尴尬。
所以说对于有些人,劝诫的时候不能说直白的大实话,得绕着弯曲线救国。就比如袁绍,碰上他这么个主公,不知变通如许攸之流就等着自认倒霉吧。因为袁绍有时候特自负,不太听劝,没看上次田丰说实话都被关牢里去了至今还没放出来么?有这么大一个前车之鉴在,许攸还不吸取教训,非要重蹈田丰的覆辙,也不知道是蠢还是呆。
于是许攸原本该在官渡之战就爆|发的不满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硬憋到了现在才显露端倪。这都不要紧,该来的总会来,事实证明,哪怕历史的轨迹走向另一个未知的彼端,有些人的结局因为性格的限制,依旧不会改变。
袁绍最终还是没有对曹操打突袭战,当然不是因为许攸的建议,而是因为荀谌和沮授这两个幕后boss级的人物未卜先知,生怕出现袁绍非要不合时宜地进攻却没人劝得住他这种状况,便提前给袁绍写了封信快马加鞭地送了过去,再加上有郭图和辛氏兄弟在旁边拐外抹角地劝,时不时抹黑许攸一下让袁绍开心一点,审配和逢纪这个同为南阳派的人也不太喜欢许攸,就没给他说好话……
总之最后袁绍终于被大家哄高兴了,不气得中了敌人的激将法了,也没出兵,而是老老实实地修筑防御工事,操|练兵马,等待周瑜的援军抵达之后再进行决战。
结果挺好,大家皆大欢喜。
唯一不高兴的人是许攸,他既丢了自己的面子,又在袁绍那里丢失了威信,什么都没捞到不说,反而遭了不少人的白眼,日子过得有点艰难。
许攸和曹操、袁绍是发小,几人年轻时关系很好,自从跟了袁绍打天下,许攸一直自诩是袁绍身边的第一谋士,所以他很看不惯装逼的沮授田丰和荀谌,田丰被袁绍一怒之下关牢里未必没有他在背后偷偷运作。然而许攸把袁绍当发小当朋友,袁绍却只把许攸当成一个属下来用,态度自然就变得高高在上了,久而久之,双方地位愈发地不平等,许攸也没能及时调整自己的心态,他就越来越不满。
哼,袁本初你再这样我就去帮阿瞒了!许攸默默地想。
戏志才是个很聪明的人,他从曹操那里了解到袁绍和许攸年轻时候的若干事迹后,便将这两个人的性格大致推断的七七八八,再加上曹操在一旁的补充,最后基本上差不多是还原了许攸和袁绍的心理。当然还有袁绍阵营其他主要谋士将领们的性格特征,哪个跟哪个交好,谁与谁矛盾重重等,都让戏志才凭借着他这几年在冀州和袁绍及其手下打交道所经历的点点滴滴慢慢地挖掘出来了。
将对手的资料一一摆在台面上后,背后的算计就很容易进行了。
“子远是个不错的人啊,”曹操摸着胡子,半真半假地笑道:“虽然本初不怎么赏识他,但他还是有大才能在身的。”
是啊,当猪队友给敌人送人头的大才能。戏志才闻言默默无语,心说主公您真的不是在损许攸吗?
“但光凭许子远与袁本初现在的冲突还不够,”戏志才沉吟片刻道:“我们需要的并不是敌方来投的谋士,而是一个内应。让许子远来投奔不难,难得是如何让他心甘情愿留在袁本初那里做内应。”
说到做内应,周瑜特别想推荐沈娴——这货深入敌营好多回了,奸|细当的如鱼得水,戏演得明明很夸张但就是不穿帮,水平看起来比当主公还高,说不定现在已经混进长安城去了呢。
“子远的家人都在长安,”曹操淡淡道:“我听说他的妻子好像怀孕了?”
戏志才忍不住看了曹操一眼:主公,那是长安啊,您想派谁去沮授和荀谌的眼皮子底下威胁许攸的家人?
就在这时,有裨将给周瑜送来了一封信,周瑜发现信是汉中寄来的,心中便有了点不太好的预感。
果然,在读完信后,周瑜表示自己受到了郭奉孝乌鸦嘴的传染。但他这次倒没太生气,因为早在意料之中。
“对于威胁许子远家人这件事情,如果你们计划周详,倒是可以交给我去安排,”周瑜将信揣回兜里,轻描淡写地说道:“我们有人已经潜入了长安。”
戏志才眯了眯眼睛,不止周瑜,他们也向长安派过奸|细,甚至马腾都派过,但无一例外都被荀谌揪出来了。不知道周瑜派出的是何方神圣,竟然能躲过荀谌和沮授的联合搜查?
对此周瑜的回答是:“我们家主公,她亲自去的。”
戏志才和曹操相视一眼后对沈娴肃然起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