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昼海便陷入了纯粹的黑夜。

长孙无尘的白色剑光在黑暗中硬生生劈开一道希望。

然而那点光只能是一个火种，它本身无法驱散这所有的暗。

宣华夫人和宇文化蝶数十年经营的这个昼海，当它再度变黑，没有人可以在瞬间全部点亮。

其实无论长孙无尘还是李凉夜，他们决定留下来的那一刻就知道没有胜算，即便魏真来，也最多能拖延一时半刻，所以他们才让夙昭和白星君等人走。

那个走字的背后的潜台词的逃。

眼前的宣华夫人和宇文化蝶早已不是纯粹的"人"，她们只是拥有人的躯壳，实质是一个皇朝覆灭之后留下的憎恨，聚集到她们的身体里，变成人世间以复仇为目的的庞然大物。

她们早就不是自己了。

在如此强烈的恨意下，长孙无尘和李凉夜还能勉强支撑，最后方那些跟来的司夜台同僚，大大小小几十人，早就倒地不醒，就连白星君也染了一身血红，他的星阵在宣华夫人抬手之间便支离破碎。

变成一条通天大蛇的玄蛟，每呼吸一口便会有黑色的气息喷出，他显然已经累到极点，身上鳞片一块块剥落，头上那对锐利的蛟角被双双打断，在宣华夫人和宇文化蝶面前，他所谓的"邪恶"不过是水滴之于横流沧海。

"不行，得走。"

玄蛟主动给夙昭提议，他有充足的理由，"老夫不能死在这种莫名其妙的地方。"

夙昭不语，这是他对玄蛟临阵脱逃表示不满，玄蛟继续道："这些东西迟早都会跑出去，到时候唐国大乱，你可以带着祝融远走高飞，再没有丝毫顾忌。"

夙昭终于忍不住，"闭嘴！"

玄蛟："若非老子和你签了血契，轮得到你来吆三喝四！"

他原本是被诅咒困囿于南疆荒泽中的邪灵，只有与历代南疆祭司签订血契才能离开，但若祭司死去，血契销毁，血咒会将他直接拖入无间地狱。

他和夙昭旧事重提想要保命无可厚非，但在这种关头，他们本就处于劣势，这一小小的裂隙当即被宣华夫人抓住，以魅惑的声音向玄蛟说道："血契可解！我已能掌控生死，帮你抹掉血咒轻而易举！"

玄蛟聚敛眼神，问道："条件呢？"

宣华夫人正要答，融合在白剑中的灵光破口大骂："这王八蛋信不过！临阵倒戈！"

夙昭亦冷眼问玄蛟："你想干什么？"

玄蛟："你说干什么？老夫这上千年对你等卑躬屈膝！不正为了破着血咒？！"

撕拉一声，夙昭将自己上衣撕掉，裸露他的上半身，雪白的肌肤上刺满了玄奥的符文和图案，那些纹路流动着淡淡的血光！

夙昭瞪着玄蛟："再向前一步，我要你当即血爆而亡。"

玄蛟冷笑："你敢么？"

夙昭："你试试！"

玄蛟一顿，随即咬牙切齿，"为何？！为何要与这些人送死！"

夙昭的视线下意识往长孙无尘和李凉夜身上移，和玄蛟道："你不懂。"

宣华夫人和宇文化蝶乐得袖手旁观看戏，她们深知被逼迫到生死关头才能看到人之本性。

这让长孙无尘得以提着白剑过去调解，他拦在夙昭和玄蛟中间，说道："不必如此，我和凉夜兄说过的没变，你们都可以走。"

他说完，李凉夜在那边用黑剑劈开一个缺口，像在一块黑布上划开一道口子，那是离开昼海的通道，也是他和长孙无尘心有灵犀的配合。

"你们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