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心禅师也好，虞长卿也罢，他踏着河面上那片金鳞仙子眼泪化成的金莲缓步走来。

这一刻，这个地方，整个梵净寺，整条渭水，天地之间都应只属于他们三个人。

这是迟到了整整三十年的相逢。

或许世人的确是鄙俗、丑恶、自私和善变，但我们总能找到反义词。

至少虞长卿和王家小姐三十年的坚持没有善变，只有善美。

那是他们的凄楚却是给世人的教化。

在金鳞仙子眼中，这世上没有渡心禅师只有虞长卿，她看着虞长卿，情绪没有原先想象的波动，没有欣喜亦不悲戚，相顾无言也没有泪千行，只有情不知所起的默然。

梵净寺这座石桥，便成了当年她们错过相逢的灞桥。

渡心禅师成了虞长卿。

王夫人是王家小姐。

他们从边关回到长安，在马背上远远看到金鳞跟他们招手。

王家小姐一定会率先大喊："金鳞，我们回来啦！"

声音尖锐激荡，恨不得让全长安城的人听见。

虞长卿在旁看她们拥抱，看三月里灞桥两边的柳树吐新芽，欣然一笑。

"金鳞，我们回来了。"

声音温暖和顺，他觉得金鳞一个人听见就够了。

天上星河转动，宿命与轮回是一个亘古永恒的话题。

虞家小姐看到渡心禅师，惊讶得说不出话来，她不敢肯定，用疑问的语气艰难问道："阿爹？"

渡心禅师微微颔首，以佛礼致意，他走来的方向会先经过长孙无尘夜公子身旁。

他说："两位施主无量功德。"

说时双手合掌，垂首鞠躬，以佛礼致敬。

夜公子不语，施了一个同样的礼仪，由长孙无尘回话："老禅师言重。"

他便从长孙无尘和夜公子身旁走过。

从另一端走上桥面，径直走向金鳞仙子。

看着渡心禅师，金鳞仙子忽然愣了一下，像是记起了什么。

她在遇到虞长卿之前，一直在渭河水底修行，她每日听梵净寺钟声，听一位高僧讲经。

这时看到成为了渡心禅师的虞长卿，金鳞仙子竟然显现出关于第二个人的记忆！

但这记忆太淡了，她只在乎钟声和念诵经文的声音，至于是谁敲钟，是谁讲解的经文，她在水底下只听其声，不见其人，或许有那么一眼浮光掠影，只在她脑海里留下一个模糊的影像。

"你、你是..."

金鳞仙子说不话来，为什么她会觉得眼前的这个虞长卿，对于她来说还是另外一个人？

"是、是你？"

金鳞仙子艰难问道，千百年的时间对人来说很长，对她来说却恍如昨日。

虞长卿是给她讲解了千百年经文的那位"高僧"！

是一次帮她历经情劫的轮回转世！

"阿弥陀佛。"

渡心禅师含笑念了一句佛，"仙子已得大彻大悟？"

金鳞仙子听罢，许久说不出话来，额间那条小鱼印记逐渐褪去黑色，还原了本相，成为一尾金色的鲤鱼，似花钿贴在额头，神圣高洁。

她的妖气便退散了许多，脸上痛苦的神色也尽数散去，最后变成她脸上的由衷一笑。

这是她的顿悟？无奈？还是自嘲？

她听过佛陀弟子阿难的故事。

她是阿难愿化身石桥等五百年的少女。

王家小姐是化身石桥等了阿难一千年的少女。

渡心禅师则是阿难"本尊"，是她和王家小姐之间的牵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