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正式认可，有时梦会凭借巨大的再现力，把很久远乃至于早已遗忘的童年早期的时间迁回我们的心灵。”

——希尔德布兰特

言雨做了个自己还小的梦。

那时他的年龄不满两位数，他甚至不能自如地操纵自己的梦境。

而就在那时，有人进入了他的梦中，在梦中居高临下地注视着他。

“听得到我说话吧？”他说。

言雨猛地抬起头，在梦中直视着他。

“你怎么知道？”

孩童的声音。

稚嫩且无所畏惧，即便面对陌生来客也并不惊惶。

“我观察梦已经很久了。”那人说，“轻而易举就能察觉。”

“好厉害。”年幼的言雨说，“你怎么做到的？”

“如果你知道梦是什么，那就不难。”

“我当然知道梦是什么！”言雨不服气地瞪着他，“它是……它是……”

“是什么？”

“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这只是一部分。”那人说，“梦的刺激源于许多方面。”

言雨瞪圆了眼睛。

“刺激”之类的对他来说还太早，他并不能说自己完全理解这句话。

“那你说说看。”以一个孩子的思绪，他只能这样反驳，“梦是什么？”

“呵呵。”那个人笑了，“现在的我偏好从另一个角度看待这件事。”

言雨不知道他在说什么，权当他是无法解答时说出的托词。

“哼。”是以他以一个孩子的态度回应了。

“人们总是从现实的角度观察梦境。”那人没有理睬他，只是继续说道，“但对意识海来说，梦是什么？”

言雨眨了眨眼，他发现这段对话所涉及的事或许远远超过他的想象——意识海是什么？这会儿的他还不知道。

“那、那……难道说，你知道？”他憋了许久，努力以一种“我当然知道那是什么”的口吻说道。

“我去过意识海深处。”

“……？”

海深处？潜水？

“呵呵，你看起来并不理解。”那人摸了摸他的头，“想象一条海沟，我去过那深处。”

言雨别过头躲开那只手，又倔强地抬头：“那里有什么？”

“有青色的鲨鱼。”

“……哈？”

“要避开他们进入深处相当不容易。”那人说着，从怀中摸出一个烟斗，“幸好我得到了帮助。”

“这是我的梦！”言雨怒道。

那烟斗是通过修改梦境得到的。

“仅仅是这点改动而已，真是小气的梦者。”

“才不是小气。”孩子说，“只是让人很不安而已。”

“那之后就不这样做了。”那人笑眯眯地说。

“嗯——……”

“不过烟斗要有火才能点燃，至少给我点火吧？”

“呜……？”言雨迟疑着点了点头。

一簇火焰“嗖”地在梦中燃起，烟斗中冒出了火星。

“这可是我到意识海中后才染上的习惯。”那人晃了晃手中的烟斗，“对了，意识海——我们刚刚说到哪儿了？”

“有人帮你潜水。”言雨很快说道。

他得承认，他对这位不速之客要说些什么相当好奇，尽管他甚至不是很理解话语的内容。

“对，我遇到了白色的火焰。”

“白……火……？”海里会有火焰？

言雨曾听说过“海火”这种现象，但那似乎并非真正的火焰。

“和海深处的青色火焰不同，白色的火焰对意识海之外的世界充满好奇。”那人说，“所以他帮助了我。”

“为什么对海外面好奇却要潜入深处？”言雨问。

他觉得他像是在听一个童话故事。

“上与下，深与浅，里与外，去往未知的冲动都是差不多的。”那人抽了口烟，吐出一个烟圈，“你还不懂吧？”

言雨是不懂，但他觉得他迟早会懂，他决定静静听下去。

“因为他我才能发现，我以为无边无际的意识海，其实有海底。”

“——”

虽然并不明白话语的含义，言雨却瞪大了眼睛。

微妙的涟漪从意识深处向外扩散，让他既觉得不安，又无法描述。

——既然是海，那么自然会有海底，明明是理所当然的事，在注视意识海时，却察觉不到。

“‘梦’就是从那里诞生的。”来客不再吹烟圈，而是让烟自然而然地消散在半空，“因为意识海受到了损伤。”

言雨的脑袋上又一次冒出了无数问号，他不想承认，但他真的跟不上了。

“为什么？”他所能做的就只有追问，“为什么受伤了就会有梦诞生？”

“如果人受伤了，伤口愈合后，会变成什么样？”

“会有疤痕。”

“所以，梦是意识海的伤痕。”

是被各种各样的东西刺激后留下的疤痕。

“为什么……要去意识海底部……才能知道、这个……？”头痛了起来。

疼痛伴随着尖叫传来，仿佛从海深处传来的警告。

——不要继续碰触了！

“呵呵，仅仅一场梦，梦到这么多也很累吧？”那人微笑着，摸了摸他的头。

“等等……”

有什么不对。

梦正在……被唤醒……

“没关系，你还没有觉醒，这个梦也很快就会遗忘。”

但言雨不想忘记。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现在他梦到的事很重要。

……或者说，他很想知道，海深处，梦的来源。

梦境渐渐冒出了泡沫。

“不甘心吗？这样也好。”那个人的身影如同在火光中扭曲般，“今后有空就再聊聊吧。”

“今后是……”视野已经一塌糊涂，但更重要耳边的尖叫，一直在扰乱着他的思绪。

“下次再说吧。”对方微笑着，“晚安，小朋友。”

言雨猛地睁开眼睛，发现在他脑海中尖叫着的其实是他的闹钟。

“什么啊，那个梦……”他揉了揉额头，把压着自己胸口的书挪开。

看样子前一天晚上他是边看着书边睡着了。

而那个梦。

他从不记得自己儿时有在梦中遇到过什么人，更遑论谈论意识海的事了。

这一定是他又有了什么无稽的想象吧，他想着，把压在胸口的那本《梦的解析》丢到一边。

言雨决定忘掉那个荒诞的梦，毕竟就在这天晚上，他准备去面对那只白色的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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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本就这样完结啦，我们下本书再见/

……不过让我先沉迷一阵塞尔达_(:з」∠)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