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是什么?
梦的本质是人类大脑的活动,意识的流转;在梦中一切看起来没有原则与逻辑,但它的一切其实都有源头。
那么,如果梦的源头被改变了呢?
就像在水源里放上毒药,整个下游的城市都会因毒药而发生些什么般——
……他在梦中实现自己的渴望。
手中的小刀是他从附近的超市买回来的,廉价货,却没想到在砍人这件事上格外的好用。
“嘿……嘿……”他咧最笑着,小刀一下又一下刺进女学生的腹部,血肉发出声响,啪叽啪叽啪叽伴随着腥红的血液。
而那女生自然也已经没有了生气——素色的校服已经彻底被鲜血浸透。
“哈、哈哈、这样……这样才对啊!”
——他是不可能失败的!他是不可能被抓的!他应该是无敌的杀戮者才对!
梦主人已经彻底沉浸在了自己的妄想中。
他没有注意到,就在他沉迷于手中的刀刃时,方才在他手下死去的女孩忽然睁开了眼睛,原本已经散大了的瞳孔带出了一丝青色的光芒。
她僵硬地坐了起来……伸出手径直地握住了正在刺向她的小刀刀刃。
梦主人僵住。
“是你……”女生开了口,声音幽幽地、从梦的最深处飘出,“是你、杀了我……”
这还是梦主人第一次在梦中听见除自己以外的声音。
那声音仿佛是从地狱深渊里传出般,带着无尽的怨与恨,似乎熊熊燃烧着的地狱火焰。
梦主人诧异地抬头,这才发现梦中的少女不知何时已经转变了面貌——
那是被他杀死的少女的面容。
……其实言雨并不知道那女孩的具体样貌。
新闻里虽然给出了照片却只有模糊的轮廓,但这样也已经足矣,他根据自己的记忆改造了梦中的女孩,那并不是个细致的改造……但剩下的部分可以由梦主人的潜意识来弥补。
他要做的只是让梦主人意识到那是自己杀死的女孩而已。
原本已经是具尸体的女生无视于梦主人的抵抗缓缓地站起身,内脏从腹部破损的伤口里流出。
她不顾那些,靠向梦主人的面容上带着扭曲的笑容。
“是你、杀了我……”她重复着同一句话。
这一句话就已经够了。
在言雨压制下的梦主人没有任何的反抗余地,只能够恐惧而胆怯地向后退去,他的手指颤抖着,甚至握不住一柄小刀!
少女夺过了他手中的小刀。
这个瞬间梦主人终于压抑不住恐惧、放声尖叫。
小刀被刺进了他的喉头。
少女笑着……手指不断地加力、加力……直到那柄小刀已经整根没入梦主人的喉咙!
“是你、杀死了我……”这句话犹如一个真正的恶梦,萦绕徘徊在梦的四周。
墙檐上的言雨闭上了眼睛。
“满足了吗?”他问。
这并不是在向谁发问,他的四周空空如也,只有他自己。
然而……冥冥中,却似乎有“什么”回答了他。
——还没。
言雨垂下眼睛,指尖因为兴奋而微微颤抖。
还没。
那便再来一次。
梦境转瞬被重制。
这次立场掉转,城市里充满了死去女生的亡魂,这个梦的主人,你觉得你要怎样才能逃出?
——答案是没有。
你没有任何办法逃离这个梦境。
这是为你精心设下的牢笼,时间在梦中被反复拉长到无法再度延伸,你的结局只有被撕碎被撕碎被撕碎和被撕碎而死去。
可怖的、可怕的、可憎的意识牢笼,任何西安市中的牢笼都无法与之匹敌。
因为它会一直持续着,你无法找到它的尽头。
直到意识突然断线。
你“啪叽”一声,坠入现实。
…………
……
隔天早上,醒来时言雨觉得自己异常神清气爽。
在他的印象里,自己已经很久没有这样一个清爽的早晨了。
他想这或许是拜昨夜的梦境所赐,毕竟解决了一件事总会让人心情愉快,不是吗?
这天晚些时候的新闻里报道了前一段时间连续杀害女高中生的凶手自杀的消息——是他制造的梦境影响了那个人,言雨如此意识到。
虽然不能说是他有意造成这个结局,不过这结果也的确在他的预期中。
——这种人罪有应得。
他想。
单纯的死刑实在便宜了这种人,所以他制造了那样一个梦境。
仿佛让受害者亲自处刑凶手般的梦境。
就算梦主人不死,那么他的下半生也会一直徘徊在那样的梦中。
对此,言雨不会感到丝毫遗憾或者抱歉。
电视里播报新闻时的光芒落在他的眼底,投射出冷光一片。
而在这一天之后,有些什么改变了。
言雨开始频繁地进入他人的梦中,修改他人的梦境,知道了自己真正力量的他在梦中越发如鱼得水。
他开始寻找各式各样的人和各式各样的梦境,根据内容来改变梦境,为悲伤增添一点快乐,为阴沉时增添些许色彩……
有时他觉得自己就像一个画画的孩子,任意用自己想要的颜色为梦境增添内容。
甚至,他重新抵达过祁林的梦境——并非有意,只是在梦境的漂流中偶然抵达了那里而已。
梦中的少女正站在学校的走廊,时间看起来是在下午放学的时候,四周没有脸的学生们不断向外行走。
唯一有真实面容的只有祁林。
还有严铃子。
——看到严铃子出现在梦中的瞬间言雨只觉得自己的心跳漏了一拍,他慌忙抓住四周的空气,强迫那些空气在自己的掌下形成了支撑。
空气不甘不愿地凝聚成形,言雨这才得以站起身重新打量这个梦。
祁林大概是梦到了她们一起放学时的事……这样的梦其实并不会少见,毕竟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只是梦中出现的两人离他太近,近到言雨无法以纯粹旁观者的态度来观看这个梦,窥探朋友秘密的感觉令他不知所措。
两位少女在他犹豫时结伴下了楼,教学楼外侧忽地变成一片田园风光,风景美得像是画中一般,远远的地方甚至有一栋白色洋房。
这大概是祁林在哪本书上看到的风景吧?梦会在人的潜意识中选取内容,有时侯仅仅是瞥见一眼的东西也会在梦中体现。
梦的刺激源总是莫名其妙的,而他现在已无暇去顾及那些。
两位女生开始沿道路行走,他的注意力大半都严铃子带走了,已经顾不上这是在窥探他人隐私的言雨跟着她们继续向前。
他近乎贪婪地注视着严铃子。
——在现实里他绝不会这样做,但这里是梦。
“喂,你最近好象和言雨走得很近啊?”而后,严玲子突然开口说道。
言鱼的心一下子就被揪紧了。
对祁林来说,这还是昨天下午发生的事。
“你最近好像和言雨走得很近?”与她并肩而行的严铃子问道。
这问题让祁林不由得一愣:“只是刚好从同一条路回家……怎么忽然问这个?”
虽然现在已经放学,但四周时不时还有学生经过,两人的对话恰如其分地被掩盖在四周的喧嚣中,变得乱糟糟的。
“不,就是……”严铃子含糊地回答,轻轻地皱眉,“那家伙最近有点奇怪。”
“有吗?”祁林回想了一下她今早遇到的言雨。
他又在路上看书了,为此差一点儿撞到墙,虽然最近他看起来精神了一些,可总体上说,依然是那副没有睡够的样子。
“对啦,前段时间不是有个专杀女高中生的连环杀手吗?”严铃子抓抓头发——这个动作很男性化,她做起来却没一丝违和。
“嗯,我记得他被捕了,然后在狱中自杀了不是吗?”仅仅是几天前的新闻,祁林还不至于丧失印象。
“其实他是在袭击我和小翎的时候被抓的……”
“——咦?!”这倒是闻所未闻。
“嘘,这事还没有什么人知道。”严铃子急忙抓住她,“老师和爸爸妈妈都说不要让我们再受刺激比较好。”
虽然她看起来其实一点儿也没有受到影响。
“回归一下正题。”她继续说,“我和小翎是在回家路上遇袭击——那个时候,言雨忽然冲出来帮了我们。”
“放学路上……他的家不是跟你们在反方向吗?”祁林问。
“所以才奇怪啊!”严铃子陡然提高了音调,又在下个瞬间注意到自己的举动,连忙向四周看去。
好在放学后的校门口人声嘈杂,也无人在意她的激动。
严铃子干咳一声,压低声音:“我在想他会不会是在那里调查啊……什么的。”
“不、不至于吧?”祁林有些发愣,“那个……听起来……跟小说似的。”
“呃……果然是这样吗?”严铃子挠了挠头。
“或许他只是有事路过那里吧?”
“也许……不过……”严铃子看起来仍然不是很能释怀,“还是很奇怪啊——……”
她们渐渐走远。
而此时此刻的言雨在梦中笑得像个白痴。
虽然梦中的内容多少会有些改变,但这也不能改变一个事实:
严铃子开始注意到他了。
对于一个恋爱中的人来说,当是这样的信息就足以让他保持一整天的好心情。
——梦真的会带来改变。
言雨开始更加坚信这一点了。
然而,他还不知道。
对于他而言真正的改变,现在还并没有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