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勇者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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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这里的,是勇气之门天选的勇者。”永冰阳说道,“我曾与夺拉蒙斯的救主瓦容尼斯共同战斗,也曾直面过荆亚的魔王。”
难民们多多少少平静了下来,怒吼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巨大的窃窃私语,显然正在质疑这突然出现的少年。
永冰阳舔了舔嘴唇,在质疑声中屹然不动。
他继续说道:“现在,我与寄宿着圣雷之力者一同前来……代表夺拉蒙斯之王、与你们对话。”
所有拥有圣雷之力的人都会被送往禄沙合进行培养,所以话中虽然没有提及,却也已经把教国扯了进来。
这是个相当大胆的决定,何南想,但他肯定,无论是禄沙合还是卡尔利斯都不会对此发表意见。
而他正借着这个时机飞快地移动视线,重复着落到地上后就不断在做着的事:寻找煽动者。
嘈杂声更大了,比起曾经的王,现在的王显然更具有吸引力,注意力被更加集中在了永冰阳身上。
但何南在寻找的人一定不会因此有所动摇,他绝不会仅仅因为几句话而改变自己的目标。
“你们要知道,他并不是个不负责任的王。”
这句话没有效果。
但随着话语,一股异样的波动在人群中荡开。
“……?”
方才被狠狠撞到的肩头忽然不痛了。
其它在混乱打斗中造成的伤痛也是一样。
情绪被彻底调动,他一心一意地扑在自己眼下的目标上。
这就是佩尔孔纳亚英雄拥有的能力吗?
何南心想,某种程度上这的确是个方便的能力,至少现在他可以把全部注意力集中在找寻上。
那边永冰阳的目光也在扫视,但那与何南的目标并不相同,仅仅是在注视着周围人的反应。
“虽然他必须首先对自己的国民负责。”他说道,“但是……他同时也在为你们着想。”
何南看到了那个人。
他眼中的憎恨超过了其它眼睛,他听着永冰阳的话,狠狠地咬住手指。
永冰阳把手中的长剑摔在了地上。
“所以我才会在这里!”他大声说道,“我是为了帮你们夺回自己的故乡而来的!”
何南冲了出去。
那人注意到了他,他飞快扭身逃开,拨开挡在他眼前的人群。
“我们……”永冰阳舔了舔唇角,目光扫见何南,“会重新净化厄运之门。”
这话在当地居民听来夸张到了不可置信的地步,可从永冰阳口中说出,就仿佛具有了让人相信的力量。
何南向着逃跑的男人丢出凝聚的能量。
那团东西在他身前爆炸,冲击让他一下子摔倒在地。
“可恶!”
“没什么好可恶的。”何南摁住了他,“你跑不了了!”
“只是那些废话就让你们安静了吗?!”对方大声喊道,“我的妻子和女儿……活活饿死在荒野上!”
“这不是没有接受你们的人的错。”何南说,“他们也有要保护的东西。”
像他一样。
这可不足以使难民平息。
在自己的生存利益前,所有其它事物都要被推到一边。
“我们可没有办法等到厄运之门被净化。”
“即便真的完成了净化,土地恢复肥沃也需要时间……”
“现在我们就已经快饿死了!”
“啧……!”何南一手钳住那男人的双手,一边回头张望向城墙的方向。
——永冰阳在动摇。
他能明确地感到这点,从方才起就一直围绕着他的莫名高昂感正在逐渐退却。
“哈哈、哈哈哈……”倒地的男人笑着,“所谓英雄,也不过就是这种程度而已?”
“闭嘴。”何南在他的后脑勺狠狠打了一下。
这举动多多少少代表了他的恐慌,到目前为止,能压住这些乱民的也只有永冰阳的能力。
如果它消失,那么现在在这里的何南和永冰阳都会遭殃。
“——玛拉镇会为你们提供食物。”瓦伊拉的声音忽然从上头传来。
何南猛地抬头,永冰阳也一样,他们脸上都写着惊讶。
“我是、夺拉蒙斯的王女,所以,我能在这里、决定……”
因为紧张,又或者害怕,她的话磕磕绊绊、结结巴巴,却仍在努力。
可是话语的内容……
何南还记得,关楼里,那些士兵曾经提及,虽然他们尝试着提供水和食物,但对这些难民来说,杯水车薪。
“如她所说。”永冰阳立刻附和,“除了玛拉镇……整个夺拉蒙斯都会帮助你们。”
有人的眼睛亮了。
何南忽然明白,此时此刻,他们需要的不是解决任何实质状况,而是要说服眼前这些人:事情会解决的。
只要有永冰阳在,并且他自身毫无迷惘,这似乎并不成问题。
无论从哪个角度上来说,他的话都比瓦伊拉那显然信心不足的声音更有说服力。
“这件事将由卡尔利斯之女、夺拉蒙特唯一的王女、圣雷的继承人瓦伊拉担保。”他继续说着,“在厄运之门净化前,会一直持续。”
被何南压制了的男人似乎还想说什么,前者不耐烦地砸出一团能量,让他彻底晕了过去。
暴乱的人群终于还是渐渐接受了他们的说法,骚动终于彻底停下,人们声音中的怀疑渐渐被另外一些词取代。
“勇者”。
他们在低声说着。
一遍又一遍、不断重复反复、毫无秩序却又在冥冥中有着规律。
这个词——属于勇气之门所选择的英雄——
“何南?”永冰阳径直朝他走来,“你还好吧?脸色——”
不,他一点也不好,何南心想。
他努力过了,拼命过了,现在身上已经没有任何力气,只想躺下睡上一觉。
就算是脚下坚硬的土地看起来也和柔软的床铺没什么两样了。
…………
……
何南再度清醒过来时,他已经身在码拉镇上的旅店中。
床称不上柔软,但至少可以躺人,对现在的何南来说这就已经够了。
他用仍有些朦胧的大脑回想了一下发生了什么,最终得出自己是努力过头了的结论,身体已经完美呈现出力量使用过后的那种酸痛,何南一想到自己之后搞不好要继续与它为伴就忍不住想要叹息。
外头的天色已经大亮,他估算自己并没有昏迷多久,不过他认定,就算自己赖在床上,也不会有什么问题。
门外传来了永冰阳和奇易的声音:
“你看起来一点也不紧张啊。”永冰阳说。
“嗯?”而他得到的回应是标准的奇易式含糊回答,“你指的是什么?”
“在城墙上。”而永冰阳没有打算让她蒙混过关,“何南跳下去时,瓦伊拉都紧张成那个样子了,你却什么反应都没有。”
明明她才应该是最紧张的那个——在所有人中,她是最早与何南一同展开冒险的。
“这个……唔啊……”奇易的声音有些困窘,“因为我相信他啊,他一定是心里有数。”
不,他才没有。
何南的第一反应是在心底矢口否认。
他跳下去时更多的是一片空白,只想着既然他不希望事情那样进展,就去阻止它好了。
反正当时也没有多少间隙给他思考……最后能有个好结果,大约也是不幸中的万幸……或者说,是勇气的回报吗?
何南不由得笑了,扯动身上的肌肉一阵酸痛。
但对于外头的人来说,这个问题的答案显然不是什么好笑的事,木门的另一端传来长久的沉默。
隔着门,何南看不到外头的情景,无论那究竟是剑拔弩张还是永冰阳单方面的试探,他都无法看到。
“那个——”而后,又一次传来了奇易的声音,“我和瓦伊拉约好了要去镇上……?”
活像是在课堂中向老师报告要去上厕所般。
面对这样的态度,即便是永冰阳也没有办法说些什么,何南听见他叹息了一声,说道:“那我看着何南。”
“嗯嗯。”奇易一定是在点着头,“那就拜托你啦!”
接着是一串轻巧的脚步,奇易离开了走廊;又过了一会儿,永冰阳才推门而入。
“嗯?你已经醒了吗?”他看见何南,问道。
“再不醒,天就又要黑了。”何南干笑了两声,答道。
“你的体力不行啊。”永冰阳搬了张椅子坐在不远处,“体育课都没有好好上?”
“那种课不是‘补课’的别名吗?”
“也是。”永冰阳笑了,“这类课完全不能指望。”
“不仅不能指望,被问到还一定要说上过了。”何南说,“‘上过美术课、音乐课吗?’‘上过啊。’什么的。”
“在老师眼里,果然还是高考最重要。”永冰阳点头。
“是啊。”何南说,“因此……就算我一直往异世界跑,他们也没有反对。”
因为他可是为了加分在行动。
“哼嗯……”永冰阳说,“你的目标还真是单纯。”
何南忽然发现,即便提及异世界,永冰阳也不再像之前那样抵触,先前的对话也相当流畅——看样子,他是真正做出决定了。
一想到这里,他顿时觉得心头一直悬挂的大石头终于彻底落地,这让他不由得长舒了一口气。
或许是察觉到了他的情绪,永冰阳并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转而说道:“对了,我们还得在这里多停留一段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