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暗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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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再度抵达迪沃亚的第三天清早，载着勇者一行人的船只出现在了飞叶们的监控范围内。
无数魔物立刻捕捉到了它们的猎物，飞叶铺天盖地地而来，这条路线原本就在它们的预期中，因而兵力的调动异常迅速。
“果然来了……”何南站在船尾上头，望着几乎遮盖了日光的植物，它们的身影在他眼底留下了重影，他咬了咬牙，手中刀刃上火焰凝聚。
他需要一些“棉花糖”——不是普通的那种，而是与风结合，塑造出他所需要的状况。
前一天晚上，他试验了一下这个方法，羸弱的身体反而在这时让他变得更擅长将能力应用到这一类型的状况上。
“去吧。”他舔了舔干涩的唇角。
一团细小的火焰随刀刃挥出向前飘去，它“噗”的一声落进水中，升起了一小片雾气。
接着风忽地刮起，雾气扩散——越来越多的火焰被丢进河里，越来越的雾气向半空腾起，水汽汇聚在一起，渐渐遮盖了来自上空的视线。
何南一手捏着那些风，另一手却还同时掌控着凝结水汽的温度，这两者都并非什么高强度的操纵，即便他的身体也能够支撑。
水雾越来越多。
不知是汗还是水汽凝结的东西布满额头，脊背上的衣服瞬间已经湿透，何南咬住牙，越来越多的水雾笼罩上河面。
“史蒂拉，快点！”——说出这句话的并非何南，而是奇易。
何南已经没有注意力去催促兔子战士尽快完成他们的计划。
“我当然知道要快点！”史蒂拉冲着奇易喊道，“但是……”
不够。
聚集在上空的飞叶还不够。
尽管水雾遮盖了双方的视线，可飞叶的破空声仍可以暴露它们的状态。
这是何南等人的优势，在这一条件下，他们成功将其转化为了有利。
何南也明白这点，他手中的动作并没有片刻停下，越来越多的敌人聚集在四周，半空中破空声连绵成片。
很快，破空声就开始向下划来，声音切裂迷雾对他们发起攻击，可无法通过视线捕捉目标位置的飞叶没能成功找到他们的位置。
这点也在预期之内，到目前为止，一切都还在计划中。
何南凝聚起更多的火焰，无数跳动着火光的小球在河面上一字排开。
他抬头向头顶上看去，即便被浓雾笼罩，也还是能够察觉到阳光已经被彻底遮蔽，飞叶旋转的声音刺痛着耳膜。
奇易从船舱中钻了出来，她说：“史蒂拉说，差不多了。”
何南这才意识到，由于飞叶的声音太响，他甚至没有听到史蒂拉的喊话。
他点了点头，深深地吸了口黑暗而浓重的雾气。
“……上吧。”
无数小球在同一时刻坠进河流中。
雾气陡然升起，在风的作用下弥散了至整个河道，无论前路还是退路都一片氤氲。
——他们想借着雾气摆脱纠缠。
无数飞叶顺河道向前方涌去，它们不断从空中落下，旋转的尖刺切裂雾气直至河面。
即便生有尖刺它们也不能刺入流水，否则流水的力量会将它们杀死。
然而雾气中，并没有它们寻找的船只的身影。
雾渐渐散去了，整个河道出现在它们眼前，河水清澈、寂静、毫无波澜，没有任何船只航行的痕迹。
……就在方才起雾时。
史蒂拉迅速扭转了船只航行的方向，他们向着来路一路冲去，以最快的速度与飞叶拉开距离。
它们把注意力都集中在雾气范围内反而给了几人方便，这整场战斗，何南就赌在这点上头，毕竟这并非为了前进而是为了逃避的战斗。
“之后，我们需要一个能让我们彻底休息的地方。”昨天晚上何南说道，“不在飞叶预测中的。”
“伊河的支流上有个村子。”史蒂拉立刻说道，“我们可以去那里。”
事情就这样定了下来，他们摆脱飞叶后连大气也没有喘，仍旧以最快的速度行向目标。
但何南是真的几乎连气也出不了，他跌跌撞撞地倒进船舱里，因为喘息太过剧烈而不由得咳嗽起来。
“咳、咳！……呜……”完全只剩下呼出的气了。
奇易急忙拍着他的背帮忙顺气，另一手把事先准备在那里的水递给何南。
后者一口气喝干了水，瘫坐在木板上，抬头看向船舱顶部。
这个动作并没有什么意义，只是他下意识地想这样做，视线游移到足够远的地方，似乎会让胸腔一并开阔起来。
可惜的是，这艘船虽然已经比之前的要大，却仍不足以让他放远目光，他眨了眨眼，再度长长地舒出一口气。
“太逞强了。”奇易在他身边说道。
“你老是这么说。”何南揉着额。
他记得他们最初来到迪沃亚时她就这么说过，前几天她也这样说过，现在又是一次。
“因为我觉得你老是在这样做啊。”奇易撇着嘴说。
何南不再说话了，因为当下这个状况他颇有些不知道该怎样回答奇易才好：他的确觉得自己有些乱来，只是以他的脑袋，想不出其它方法。
——如果是何朔在这里，一定会有别的主意吧？
这样的想法根本不合时宜。
“想什么呢？”奇易问他，“现在就暂时不要担心了。”
她以为他是在为将来的事担心才露出现在的表情吗？
“也是。”何南冲她微笑，他还有力气微笑，这让奇易着实松了口气。
只是何南除了微笑外也做不出别的了，他靠在船舱上，连半点“珍惜时间尽快复习”的想法也没有升起。
作为现役高三生，之后的时间里他必然会因此时此刻的懒散而斥责自己，可就算这个瞬间再来多少次他也没法做出更好的选择，连日来身体的疲惫抵达了巅峰，足见他这段时间有多卖力了。
不过——这也就是为了高考加分就对了。
他们的船只就这样缓缓地航行着。
何南不知道过了多久——时间在疲惫下总是混乱不堪——船只航行的速度终于暂缓。
这意味着他们已经接近目的地，何南甩了甩头，这才发觉奇易并不在船舱里，他大约不知何时又陷入了恍惚之中，才没有意识到她已经离开。
他对此并不感到高兴；因而他很快地强迫自己站起，仿佛要以此昭示自己并无异状。
“何南？你好些了吗？”奇易正在船尾。
这里的地方原本就不大，何南也走欧上来后更显狭小，仿佛回到了这艘船还是一开始小船时的模样。
他们字面意义上的摩肩接踵，近在咫尺的少女身体让何南有些脸红，他不安定地转换着支撑脚，脚下船只的木板发出了嘎吱嘎吱摇晃的声响。
它的表面还一片湿漉，是之前战斗时雾气带来的。
“稍微吧。”何南又冲她微笑，“至少体力是恢复了一些。”
这次的微笑不夹杂任何伪饰成分，他多少确信他们已经暂时离开魔王军的监视范畴，才露出了这样的神情。
奇易知道如此，便也冲着他露出好看的笑容，说道：“很快就会到村子了。”
“嗯。”何南探头，越过她的肩膀向前面望去，奇易侧过身子让他前行，两人调换了位置。
那侧的河岸上隐隐能够看到被树林包裹的空地。
迪沃亚的建筑都不高，有片空地即能说明他们相当接近村落，史蒂拉也是因此放松下来，才放慢了行船的速度。
——这些天里，除了何南，最疲惫的就是她了。
奇易无法战斗也无法使用河流的力量，更多只能忙前忙后地负责照顾两人，现在的她看起来也依然神采奕奕。
“嗯？”奇易注意到了何南在看她，“我脸上有东西吗？”
“只是在想你的体力比我们都好啊。”
“咦？是吗？没有吧？”
“……”当真了。
不过，这的确是奇易的风格，应该说若不是这样就不像是她了吧。
何南这样想着，不由得又露出了微笑。
“又怎么了？”他弄得奇易一头雾水，一脸莫名其妙地注视着他。
“只是忽然觉得你很好看而已。”何南信口说道。
“哎？哎哎——？”奇易的脸“通”的一下红了，“突然说、说什么呢！”
这倒不是个纯然的胡说，从第一次见面起，何南就觉得她好看。
“开个玩笑而已。”他说，“只是忽然在想，如果那时没有在街上遇到你，我现在不会在这里……这样的。”
——若没有因，便没有果。
奇易望向何南，眼睛里闪烁着隐隐的光芒。
黄昏的光晕将他们笼罩，暮霭沉沉，从压抑的黑紫色树林上照来，却没有半分不快之感，反而在他们放松的心境下，宛如灿烂的辉光。
……树林中有一点星芒闪过。
奇易呆了呆，想出口的话语一瞬间滞留下来。
下个瞬间，那点星芒飞快地向他们扑来！
“小心！”她下意识地挡开何南，那光芒刺入她的肩骨。
顷刻间，猩红漫开，混杂进了夕阳的光中。
“谁？！”史蒂拉做出反应时，奇易的身体已经跌进何南怀中，他想都没有想地接住，发觉她比自己想得要轻。
而她被人伤害了。
那人就在岸上，树林中，身影一闪而过。
“啧……”
树的抖动，风的气息，船只破开的浪，对方踩下的脚步。
“给我……”被汇聚到小刀上的东西是他从未想过的，“出来！”
巨大的风刃斩向了河岸，盛怒之下的攻击将树棵已腐化的植物连根拔起。
船只受到反冲，晃动着被冲向另外一侧，史蒂拉连忙转变了对河流力量的使用方法，白色的光将船只侧面彻底包裹。
——然而那片树林中，已经没有了袭击者的身影。
“该死！”何南狠狠咋舌，“史蒂拉！去村子！奇易她……”
她受伤了。
何南如坠冰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