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一八章 属于他们的斗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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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巴拉的子女是什么？他们是卡巴拉路径的实在化身。

他们来到根源世界是为了什么？为了寻找能将某一枝——某一路径上的世界归位的人。

那之后他们会如何？回归卡巴拉的能量流，重新作为路径规定世界的能量位点。

但是，这真的是必要的吗？

何南回想着此前他得到的种种信息，他的视野虽然因各种原因扭曲变形，伤势也让他疼痛难耐，可他的大脑前所未有地清醒。

“在墨努利亚第一次毁灭后，卡巴拉的子女随之死去。”他说道，声音被耳鸣声遮盖，像在风暴中向着前方的无形之物侃侃而谈，“但是，黎明之树的世界并没有立刻毁灭。”

耳鸣呼啸，声音像是空袭警报，奇易眼中的光又渐渐散去，重回那里的是无尽深渊。

——卡巴拉。

“轨道仍在……路径并非全部化成了实体。”何南的话语断断续续，“是这样吗？”

“就算是这样。”卡巴拉终于正面回答了他的问题，“你打算怎么办？”

“既然……是这样……”声音断裂，他的一切似乎已不属于他，而是在这个世界被扯裂的某些片段，“你们、也可以……放过她。”

藏水猛地发出光亮。

四周的银白色忽地旋上它的刀身，取代了引魂火的青色。

但那些青色并没有消失，它们在他的引导下烧向奇易，女孩发出尖叫，火焰飞快地燃烧向贯穿她的银白。

“这是……”杨遂古也能捕捉到那些火焰，“你在断开他们间的连接？！”

“没错。”引魂火能够做到这点，既然它能够烧开世界与卡巴拉间的间隙，自然也能断裂奇易与卡巴拉间的联系。

“但这样一来——”事情并没有因此发生变化，若奇易没有回到世界树，也就意味着路径没有回归。

“卡巴拉只是需要她来稳定能量流！”银白色的光聚集在何南手上发出刺眼的光芒，杨遂古不得不抬手挡住那强烈的光芒，“既然如此……我也一样可以做到！”

——因为藏水能够操纵能量。

“什么……！？”

不仅是杨遂古，卡巴拉也终于发出明显情绪激动的话语，它的声音听起来和耳边那些空响同质。

而它一发声，空泡里的气流也因此改变，杨遂古完全没料到迎面而来的冲击，他几乎一下子被撞到了空泡的墙上。

“啧……！”墙体并没有像之前那样吸收走所有冲击，能量的流动已经让它发生了质变。

他的脊背仿佛被另一种力量冲击了一下才让他停下，他摔落在地，勉强才抬头向前方看去。

何南没有动，他的双脚深陷入地面，仿佛被无比强大的力量向下压迫般。

“呜……”他的左手看起来支撑不住了。

整个手臂都在以非常奇怪的姿势凝固在半空，就算看不见能量流杨遂古也能知道藏水刃上汇聚的能量无比沉重。

……在卡巴拉的空间内，能量与实体间的界线本就不那么分明。

“该死……”何南先前的话并不只是说说而已。

他真的在那样做了——在将空泡内所有的卡巴拉力量都汇聚在藏水之上——并由此开始引导它们。

迪沃亚的力量是能够操纵能量的力量。

可即便如此，卡巴拉的庞大也应该超出了常人能够控制的范围才对……！

“该死、该死！”

并不是藏水拥有如此强大的力量。

而是何南要求它做到如此。

从源头上来说，卡巴拉本来就不是什么彻底的唯物主义者能够轻易接纳的哲学体系，卡巴拉的一切都始于世界意识到自身的那个瞬间。

空气中传来一阵炸裂般的声响，杨遂古支撑起身体，便觉得自己的脑袋像是连续通宵三天后一样，前头何南刀刃上的光变得更加闪耀与刺眼，而在他身前，奇易发出了不成声的惨叫。

——这是属于他们的斗争。

然而他能做的，就只有袖手旁观吗？

杨遂古的咒骂并非针对在自己眼前发生的一切，而是切切实实地……痛恨着自己。

他无能为力，就像面对墨努利亚的事时般，他咬住牙，右手再度变成狼的爪尖，在大腿上狠狠划下几道爪痕。

疼痛，脑袋瞬间清醒了一些，巨大的能量流四下涌动着，那些能量几乎已演变成他的肉眼亦可触及的模样，原本像泡沫一样柔软的外壁布满了犹如暴起青筋一样的东西，狰狞的表面足以让任何人望而生畏。

而何南显然已经不属于这“任何人”的范畴，或者说——现下的他根本没有心思在意周遭。

即便杨遂古也能从他颤抖的背影和已经不由自主单膝跪地的身姿上看出他的疼痛，那副模样，简直像卡巴拉正在责罚他的不自量力。

杨遂古再度低声咒骂。

下个瞬间，青色的光芒自他的手臂上涌出，上肢化成了带羽翼的鸟翅。

……青翼鸟。

长鸣声并没能彻底穿透轰鸣。

但何南猛地抬头，目光正好与四翼飞鸟的目光相触。

青色光芒从半空扑簌而下，引魂火暗淡了片刻又猛地蹿起，得到了新燃料的它更加猛然地燃烧着一切。

“嗬啊啊啊啊——！”何南怒吼出声。

那些声音在他的嗓子里泛起一片血腥味，他甚至没有在意它们是不是涌了出来。

所有的一切都是血红的，猩红的，赤红的，无论左眼右眼，完美地渲染着世界的颜色。

“给我……呜、放开她……！”把她固定路径的使命让出来！

卡巴拉的力量蓄积在他手中沉重无比，单膝跪地已经完全无法支撑从上方来的重量，他的膝盖一阵剧痛，等回过神来，他已经彻底跪倒在地。

从下方向上望去正好能看见奇易的双眼，豆大的泪水正从她眼中不断流出，她的双手被向两个方向伸展到了过分，然而那力量还在不断地拉扯着她。

“奇易……奇易！”那泪水撞击着何南的心口，“……看着我。”

她看了过来，同时紧紧地咬住了唇，唇瓣上很快出了血，混杂着泪水一起滚落下来。

何南顿时觉得他正遭遇的疼痛算不上些什么，他一字一句咬着词句：“我会结束这一切。”

奇易不知所措地看着他，但好歹那目光还是属于她自己的，深渊仿佛在藏水银白色的刀刃下退却了，那原本透明的刀刃还在吸收着更多更多的光——能量。

他要把空泡内的所有能量都聚集于此，卡巴拉说他们要从这个空泡开始引导路径，现在，他要让它们从这里开始。

引魂火终于从他的左手之上爆发，巨大的火焰几乎冲天而起，他的疼痛——渐渐变成了麻木，整个左臂已经没有了感觉。

那些青色的火焰终于烧断贯穿奇易的银白。

整个空泡振颤起来，嗡鸣声一路从他掌边扩散向四周，整个空间都在与藏水共鸣。

“何南！”青翼鸟变回了杨遂古的形态，“你没事吧？！”

“我、还……”“好”字没有出口，声音却已在何南耳中变成泊泊水声，四周的一切好似在融化，声音与颜色都不见了踪影。

只剩下了疼痛和鲜血，他隐约分辨出杨遂古一把抱住了奇易，之后世界彻底改变消融在了银白色的光中，世界被切成条状，飞散在了四周。

——它们就是那些光。

何南猛地意识到。

在卡巴拉的路径中，他所见的光，就是这样无数世界的侧影。

它们跳动、闪烁、聚拢又分开，每一次移动都在撕扯着他的身体，仿佛无数猛兽正要吞噬他的血肉。

“呜、咕……！”回你们原本该在的位置上去！“给我、……！”

声音发不出来，言语没有意义，世界融化在了光中，他的五脏六腑被向着各个不同的方向扯动，而他能看见的，只有藏水上的一片银白。

奇易身体里的大部分能量已经被抽出到了那里，它们烧灼着他的大脑让一切变得混乱不堪，他则拼命想清醒大脑以操纵那些能量正确地流动。

……对，路径的目的就是为了确保这一点。

“哈啊……我不会、呜……”不会认输。

那片明黄应当以那个轨迹运行，他艰难地向着坚固如石壁的地方挥下刀刃。

手臂仿佛被一同扯裂，血管炸开，白森森的骨骼被扯出血肉，悬挂在手臂之外。

“咳！”这显然不是真实，因为他还能操纵身体，一口鲜血随之从喉头涌出，胸口也一片猩红，“再、继续……！”

第二条轨迹拉扯着右腿，跪在地上的双腿被生生从躯体上拽下，疼痛几乎侵蚀了他的神志，他险些扑倒在地，眼底里看到的却是奇易惊慌的面容。

她手足无措、不知自己该做些什么才好，即便是她也从未想到何南会如此乱来。

何南不由得笑了——连他自己都没想到他竟能在这种状况下露出笑容。

“不过是、这些而已……”他呼吸里全是疼痛与卡巴拉的能量，“有什么难的？”

光将他眼前的景象彻底撕碎，光的洪流将一切侵吞，他如同被巨兽一口吞下的猎物。

它们会将他撕成碎片，他想着。

但即便那样也没有关系，他用血肉模糊的左手握住刀刃，在无穷无尽的光中捕捉到了一抹熟悉的颜色。

“迪沃亚……”

耳边“咔”的一声，在藏水透明的刀刃上，划开了一道裂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