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一零章 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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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去，这个世界是由青翼鸟统治的。”狐人首领的话从这里开始，“我不是在说英雄拯救这个世界时……而是比那更久远的过去。”
何南只是静静地听着。
她苍老的声音混在了夜风中，悠远到仿佛很快就要融化无声。
“在那时，青翼鸟统治着世界。”狐人继续说道，“那时的青翼鸟拥有天空与大地，它们在空中飞行，落在地面上时，它们管理着兽人。”
然而即便是现在，它们也拥有着天空吧？何南想着，天空中依然没有其它飞鸟，只属于青翼鸟。
“那时的人们崇敬青翼鸟，认为它们是至高无上的；我们朝拜它们。”
——这种状况预期说是青翼鸟统治着大地，这种状况不如说是兽人们崇拜它们吧。
“但现在不同了吗？”何南问。
狐人点了点头：“后来爆发了战争。”
“战争啊……”何南想起了佩尔孔纳亚。
在迪沃亚，虽然也爆发了对抗魔王的战争，但他始终没有亲历现场，他脑海中又浮现出那具焦黑的尸体。
“当时，战争已经不可避免。”狐人说，她说了很多战争前后的事情，那时墨努利亚的历史——全然从口头传承而下。
“很多事情都无法避免。”何南说，“既然总会发生……那就只有迎头上了。”
“那就是当时我们的选择。”狐人首领顺应着话语继续说道，“战争爆发，青翼鸟被赶出大地，只能回归天空。”
“回归天空是……”何南有些无法理解这句话——毕竟，就算鸟类能够飞翔，它们从本质上来说也是生活在地面的物种，总需要落地休息才对。
“青翼鸟是这个世界最接近不落之月的种族。”狐人首领抬了抬眼，“它们生于风中，居于风中……一生中，除了出生与死亡，不需要落地。”
“哈啊……”在根源世界可见不到这样的物种，“所以现在……它们已经不理会地面上的事情了吗？”
“不，正好相反。”狐人摇了摇头，“战争只让青翼鸟不再在地面上现身而已，它们依然在风中注视着一切。”
“——”怎么回事？
如果爆发了战争的话，也就意味着兽人和青翼鸟是处于对立面的吧？
可对于眼前的狐人来说，青翼鸟似乎仍是受到尊敬的事物……
“在杨遂古第一次来这个世界时，正是青翼鸟找到了他。”狐人继续说道，“它们引导他进行了考验之旅。”
“这是……英雄传说的一部分吗？”
“是我小时候，杨遂古告诉我的故事。”狐人难得地笑了。
何南无言地看着狐人眼角的皱纹，说道：“所以……我现在所做的一切，青翼鸟一定也看在眼中吧？”
“是的。”这算是对他之前那个问题的回答。
“我会去见青翼鸟的。”何南说道，“我会继续通过考验。”
狐人似乎又笑了，她问：“那么，接下来的目标是哪一部落？”
这个问题何南之前就已经考虑过了，在来这里的路上，他详细询问了其他各族的位置，从中选择了最短的那个。
“熊人。”他回答道，“天一亮我就动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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熊人是崇尚力量的一族。
这力量并没有泛指，就是单纯身体上的强弱，他们是墨努利亚所有种族中最强壮的一种，从力量上来说，完全无可挑剔。
——杨遂古回想着自己在墨努利亚的经历。
熊人是他第二个造访的种族，尽管他之前已经获得了狼人们的认可，但熊人一族对于这份认可不屑一顾。
“我不信任你。”熊人的领袖粗着嗓门说道。
他是所有族人中最为高壮的一个，选择的理由也显而易见得让他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
从首领到部族成员，对方全员都对他抱有深深的怀疑，其结果便是在考验之前，他不得不和熊人的首领打了一架以获得信任……
虽说方式奇怪，但这一架过后，熊人们对他的态度已显然不同，他也得以顺利进行考验。
而考验的内容是纯粹力量的比较——至少在他们部族的观念里是如此——墨努利亚所有部落的考验，或比试某一能力的胜负，或取物，或问心，归结到深处都并不是十分复杂的事情，如同那个世界本身一样简单。
当杨遂古去到那里时，它的居民甚至没有私有财产的概念，没有文字，图画文字也并不成型，所有的一切都还是纯粹原始的状态。
他们说，因为世界曾经覆灭过一次，一切从零开始，才会变成现在这样，杨遂古不知道事情是否真如兽人们所说，关于过去那个世界，只有青翼鸟传承着些许故事。
原本的墨努利亚是什么样的？他在之前英雄的笔记本上或多或少地窥探过，可那无关紧要，知道或者不知道于他没有什么差别。
对他而言，重要的是现在的墨努利亚……那个方才从毁灭中重生，还有更多发展空间、有着更多未来的世界，它还需要更长的时间才能发展成型。
而在那之前，他绝对不会让它毁灭。
——所以，他才会在这里，回想曾在墨努利亚经历的种种。
身周的时间流被压缩了，可即便卡巴拉也无法停止时间，这让他有了挣扎的机会，而为了让自己不在变缓的时间中崩溃，他开始了回想。
从他第一次抵达墨努利亚时起，到他经历的各个部族的考验，直到后来他第一次拯救世界，以及之后无数次，解决到来的危机。
他不断回想着，把所有记忆都在脑海中揉碎咀嚼，反复将之吞咽成精神的养分，支撑着他度过这个凝滞空间里的一分一秒。
此时此刻，他无比希望何南慢一些——无论他在做什么，杨遂古都希望他慢上一些。
而他也确定，何南对他，一定也是如此希望的。
他们都在和对方的时间赛跑，谁也不知道胜利女神会向谁微笑，他们都不希望那是对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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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熊人们格外崇尚力量，但在考验时，耍小手段其实是被允许的。
否则面对着熊人一族的首领，没有任何人拥有机会。
藏水在这样的情况下就变成了相当好用的道具，他暗中抽出熊人首领身上的力量，不断回避以等待对方疲惫——终于在最后一口气把他推出了象征胜负分界的圆圈。
在此之前，他经过七天的旅途才来到了他们的部落，即便他在丛林中能够开启无敌模式，但连日的消耗依然让他有些吃不消。
狐人并不像狼人一样愿意护送他，从他们被浓雾笼罩的居住地就能够撇见他们疏远人世的意图。
所以他独自上路，为避免在熊人的考验中落败，他在进入熊人部落前特地找了个看起来安全的树洞休息了一晚，那天夜里的森林似乎比以往还要寂静，让他在来墨努利亚后难得地睡了个好觉。
而现在，通过休息积蓄起来的力量已经几乎都在考验中消耗殆尽，尽管他通过考验在四周的熊人里掀起一阵欢呼，但何南几乎已经听不见那些声音。
脊背被汗水浸透，他让蓄积在刃上的能量化成风为自己带来些许凉意，又恶狠狠地喘了口气。
“离你们最近的……是哪个部族？”他问。
天色仍然很早，不落之月刚行进到东北方的天空中，他还有时间……虽然以现在的状态肯定无法进行考验，不过赶路或许还没有问题。
先前的欢呼很快就平静了下来，四周的熊人以不可思议的目光看着何南。
“你确定吗？”熊人首领瞪大了眼睛。
他熊一样的眼睛瞪大后变得更像凶狠的猛兽了，那模样在何南眼中与其说是惊讶，倒不如说像是震怒。
“我确定。”何南深吸了一口气，“我现在……可没有什么时间可以浪费。”
“来自另一个世界的英雄。”熊人首领问道，“为何行事匆匆？”
“不然你们的英雄就要把我的同伴带到不知道什么地方去了。”何南说着，伸手抹去额头上的汗水——过于疲惫导导致的结果，他直到现在也无法停下冒汗。
这大约是虚汗，他想，最早开始晨跑时他也曾如此，疲惫一直深入到了脊髓，累积的代谢废物正通过汗水排出，身体正在不断发出警告。
何南现在已能把那警告都彻底忽略，一如他这段时间以来不断在做的那样。
“同伴……”熊人顿了顿，“女朋友吗？”
“……不，还没有到那种程度。”这问题让何南一阵哑口无言。
“但你却为了她而奔波，就算累成这个样子也在所不惜。”
“是啊，毕竟……那是一起旅行了很长时间的同伴。”何南轻轻笑了，伴随着这句话，无数记忆流入他的脑海，“遂古也是，所以我无论如何也要阻止他们。”
“原来如此，这就是你真正想做的吗？”
“咦……？”
从身侧传来了曾经听过的女声。
何南困惑地转头，先前围在一旁观战的熊人们让开了一条路，站在那道路尽头的，正是狐人拉普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