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成为英雄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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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他们再度起航。
气氛甚至比前一天晚上更加热闹了，何南听见嘈杂的交谈声，说话人的兴致显然比之前更高了。
他甚至从中分辨出熊鹏云的声音，并有意识地将之忽略，他坐在船上打了个哈欠，把注意力完全集中到了外头的流水上。
即便在这样的环境下也能够听见外头的水声，这还真是件相当不可思议的事情，他心想。
这也多亏了他们的船相当安静，怀之一上船就在角落里继续着复习，奇易也在笔记本上写写画画，剩下他一个还在时不时打量着外头状况。
史蒂拉是最后上船的，鉴于她的身份，她得安顿好其他人才行。
一旦她上船就意味着即将起航，她在船头和金妮说了一小会儿的话，船便开始航行，而她走进船舱。
“哟。”何南冲她打了个招呼。
她点点头，穿过船舱向后面走去。
“你做了什么？”奇易好奇地问道。
“什么做了什么？”何南摸不着头脑。
“史蒂拉，她的态度和昨天完全不同了。”奇易看着他。
“只是给了她一个甜果而已。”何南满不在乎地耸肩。
“呼咻——”
“你呼什么啊？”这回轮到何南盯着她了，“你不也知道这事吗？”
水果还是她给的呢。
“是吗？嗯……是吧。”奇易歪着头，“我记性不太好。”
“骗谁啊。”何南可不记得她记性什么时候不好了。
奇易笑嘻嘻地转移了话题：“你那些大包小包的是什么？”
何南看了眼自己身边的东西，那里其实只有一个布袋，装着一些东西，不说一手能拿住了，挂在腰上都没有问题。
“大包小包的，你以为是在逛街吗？”他忍不住说。
“呜哇，开始转移话题了。”
“……”先转移话题的明明是你。
何南困扰地抓了抓头发。
“只是一些从史蒂拉那里要来的东西而已。”他说，目光不由自主地看向船末尾。
被帘子阻挡着，他看不到外头景象。
“感觉关系进展得不是一般快。”奇易双手托着腮，“你对她说了什么？”
“只是告诉她我们一定会尽力挽救世界而已。”
“嚯——”
怀之一直持续着的小声背诵声停了下来。
她抬起头，看向何南，轻声说道：“你不觉得，这是在给她虚假的希望吗？”
这声音足够轻，能够仅仅在这个狭小的空间里传播、宛如鬼魅般不断徘徊。
何南呆了呆，垂下目光，以同样的轻声说道：“你这么认为？”
奇易看看怀之，又看看他，最终决定不插嘴这场对话。
“我们只是会尽力成为勇者而已。”怀之说，话语的内容是令人讨厌的正确。
“不拯救世界的话，是不会被世界树系统认可的。”何南说。
用来判断一个人是否成为了某个世界救世主的系统。
何南自然没有亲眼见过那个系统，就像他从未见过答题卡的读卡系统——不过他听说，它已经至少存在了五年时间。
好像从某个时间点起，“世界树系统”这个名词就开始反复地出现，它就像是学籍般记载着另一个世界发生的事。
现在想想，之前奇易说的对另一个世界的侦测大约也是依靠这个系统来完成的。
“然而……这里说到底并不是我们自己的世界。”怀之说。
何南不说话了。
他想起自己之前所想的，他全然不知道这个世界正常时是什么模样。
一个不知道这点的人，真的会尽全力让世界恢复原样吗？
外头水声泊泊。
何南觉得这种思辨毫无意义，但他的确对某些事抱有疑惑。
“为什么世界树的世界不选择本世界的人为勇者呢？”他问。
奇易看向她。
——她是系谱学的学生，这个问题应当是他们的研究课题。
于是怀之也将目光移向了她。
奇易眨了眨眼睛，忽然意识到这下子她不得不参与这段谈话了。
“咦？啊……这个嘛……”她有些支吾，“还在研究中。”
何南觉得自己的额角跳了跳，他叹了口气，说道：“真不知道你是怎么考上大学的。”
“太过分了。”奇易“哼”了一声，“我也是经历过高考的。”
但考上开城大学的系谱系？
向来高分的开城大学？最出名的专业？
何南以怀疑的目光看着身边的少女。
奇易干咳一声，又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虽然还在研究中，但我们多少还是知道一些事的。”
“哦？”
“在世界树内存在着某种能量体系。”她说，语调活像是正在上课的老师，“我们把它称为卡巴拉，就是它在替每个世界选择英雄。”
“也就是说，从一开始，一个世界的命运就是其它事物替它决定的。”怀之垂下目光，低声说道。
她的话让奇易的得意洋洋立刻消去大半，她再度支吾起来：“嗯……嘛，差不多是这样……”
何南不由自主地又向船舱后侧看去，船舱的隔音效果他昨天已经见识到了，不知道史蒂拉是否听见了他们的对话。
“总之，现在这件事落在我们身上了。”何南打了圆场，“不管有没有外力影响。”
“说得也是。”怀之的嘴角似乎扯动了一下，又很快消失，她扶了扶眼镜，低头看着自己手中的书本。
字迹随着船只不断摇晃，像是水面上折射出来的粼粼光芒光，不安定得令人难以忍受。
或许这样的文字始终进入不了脑海，因话题结束而导致的沉默只持续了片刻。
怀之又一次抬起头，问道：“可以问你个问题吗？”
坐在船舱另一头的何南动了动。
他觉得有些希奇，怀之不像是会主动问他人问题的那种人。
“请便。”他说。
“你为什么想成为英雄？”
船舱里顿时又安静下来。
何南抓着头发，目光注视着船板上的斑点。
他在想怀之为什么会问这个问题——是不是连她自己也不清楚自己询问的理由？
那么他要回答吗？他有回答这问题的必要吗？……他刚刚的确说了“请便”。
何南叹了口气。
“我哥，现在正在开城大学读系谱学。”他说，“在英雄班。”
他和奇易说过前面半句，却从未提及后面半句，当他这样说时，奇易也不由自主地看了过来。
她们都像是在等着他继续往下说。
但何南并无意在这个问题上继续纠缠。
“我想……我大概是想超越他吧。”他以含糊的方式回应了那些期待。
“呼嗯。”奇易托着腮，歪了歪头，“你完全没有说过呢，我搞不好认识他呢。”
“不，我想你不认识。”何南干巴巴地说道。
所谓英雄班就是那些特招的救世主们所在的班级，这个班的人不多，十几个人中很容易就能分辨出何南的兄长。
怀之若有所思地低着头，有那么一会儿何南觉得她又回到了课文背诵中，但很快他发现她只是在回忆。
“我知道他是谁。”她忽然说，“听过他的名字。”
“……是吗。”
“咦？咦咦咦？”奇易惊叫着，“这么有名吗？”
“只是我刚好做过一些调查而已。”怀之淡淡道。
“呜啊，明明是一个系的，我居然都不知道……”奇易陷入了莫名的低落中。
“不知道挺好。”何南假装漫不经心地说，“反正你记性不好，大概是忘掉了吧？”
“呃，或许是这样吧。”奇易放弃了挣扎。
何南则掏出了手机，打开了上头的题库软件。
“总之，我的情况就是这样。”他说，努力把话语中的急切隐藏起来——他急切地想完结这个话题，“你呢？”
而其中一个方式就是把话题原封不动地抛回怀之。
“和你差不多。”而后者说，轻描淡写得就像何南方才的口吻。“想超越某个人。”
“哥哥姐姐？”
“不。”她垂着头，声音轻飘飘的，比一开始更像是个幽灵，“不是比我年长的。”
然后她不再开口，奇易“呜嗯？”一声，便意识到没人理睬她的疑问。
小船轻轻摇晃着。
之后他们都不再说话，就连奇易也只是低头看着自己的笔记本。
何南没有试图去看笔记本上的内容，她写了些什么并不是他想关心的事情。
甚至比起那个，他更关心手机的电量——来到异世界已经两天，他发现手机电量比他想象中的还要持久。
这大约是因为在这里不用搜寻WIFI和信号，他又把APP的使用量降到最低，不过即便如此，几天后，手机电量依然会达到临界点。
“昨天的战斗没有让它坏掉真是太好了。”他自言自语着。
“也希望我们这不要再遇到魔物了。”奇易听见了她的喃喃自语，“再来一次可受不——”
话音甚至还没有落下。
熟悉的震动就已经开始摇晃着整只船。
何南一手扶住船舱壁，一边狠狠瞪向奇易：“别乌鸦嘴！”
“呜！”
他飞快地冲向甲板，前头的河流已经被拦腰截断。
阻截它的是如同凭空生长而出的巨大树木，它粗壮的枝干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继续向四周生长，气根从枝干上垂下，深植入土。
而后从主干上，像是嘴一样的巨大裂缝张开了。
“就是你们——”树木说道，“杀害了我亲爱的珍妮弗吗？”
“什么鬼？”何南一脸震惊，“你们居然是雌雄异株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