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B面：噩梦的终结
徐浩之飞快地向前跑去，四周的风呼啸而过。
明明起跑只是一瞬间的事，可他却觉得自己脑海中闪过了无数闪念——
据说人在恐惧中会觉得一瞬间格外漫长。
那么，他下决心的那刹那一定与惊恐时有着相似的化学反应，他奔跑着，思绪却在闪回。
三年前，那个被惨淡月光照耀的夜晚。
每当他回想过去，这个时间点总会跳跃而出，就好似他整个人都由这个时间构成。
他想起月光下的逃生梯，绳索在月光中不断摇晃，桃白业在哭喊着，她的嗓子已经喑哑。
“桃、桃子……”那些黑色的手拽住了桃白业的身体，它们在渴求着活人的血肉、渴求着他们留在这里。
它们越过桃白业的身体向下探来，黑色的指尖碰触到了徐浩之的手指，死亡一样的冰冷瞬间就让他一阵颤栗。
那个瞬间，他意识到了，他绝对不能碰触这些家伙，他会被它们拽进无底冰冷的死亡深渊——
而，逃离它们的最好方法，其实并非立刻向下移去。
因为它们已碰触到他，那冰冷的手正在夺走他生命的能量，他的的双腿开始发软。
他……必须立刻摆脱这些手！
徐浩之当即做出了决定，他知道那屋子想要些什么。
先前的幻视给了他明确的提示，简直犹如想要引导他抵达这个结果……
他最终没有拒绝这一指引。
于是他伸出手，将上头的女孩推回了办公室内。
她甚至没有来得及发出疑问，惨叫声就已成了她口中的唯一声调。
那些手欣喜若狂地剥夺着新来者的生命，原先碰触着他的手缩了回去，他终于抓住了这个机会。
徐浩之飞快向下爬去，他的身体在不住地颤抖着，他抬起头，那些手连同桃白业的身体一起消失在了屋子深处。
——这个场景总是在他的噩梦中出现。
桃白业痛苦怨恨的声音伴随着他的身周：“是你杀了我。”
那真的只是个梦吗？还是在言语中未被叙述的部分？
那个幽灵女孩儿偶尔会在他噩梦醒来时坐在床边注视着他，她的眼睛在黑暗中毫无光芒。
“浩之，你醒来？”她会说，露出明朗的笑容，“睡得很不安稳啊。”
她也会说：“我不怨恨你杀死我——毕竟是浩之你，不是吗？”
几分真、几分假。
都在奔跑时带出的风里烟消云散。
翻墙、流血、离开幻境，精疲力竭的身体此时此刻被又一次驱动。
他几乎无法呼吸，过多的乳酸在身体里堆积，但他咬着牙不断驱动着身体。
“咕……！”
“浩之！”——还有桃白业的声音。
现在她的嗓子再怎么叫也不会变得喑哑了。
徐浩之一个踉跄，脚踝差一点儿崴在地上；他没有停步。
学校的天台原本就不是为了让人进入而准备的，这里自然也没有栏杆，他又往前几步，眼前瞬间便是大片夜色。
它们毫无保留地展现在他面前，几乎让他迷了双眼。
那女孩——
就在眼前。
仅仅是因为路途上的偶遇就坠进了另一个世界。
犹如走在街上遇到了车祸，没有任何因果的飞来横祸。
就像……三年前的他们，在半夜里走进一间平日里被同学们当成游乐场的地方。
过去的影像投射到现在引发一阵刺痛。
唯一一个念头在脑海中翻腾成型：
他要救他。
内因与行动形成了一致，在方才那个短短瞬间，他为自己构筑起了“必须这么做”的理由。
徐浩之猛地扑倒在地，向下伸出手，他的指尖碰触到了一片冰冷。
——那女孩儿的手腕被他握在了掌中。
那个遥远的噩梦似乎在这一刻终于彻底得到了完结。
他伸出的手没有再将女孩儿推进怪诞的办公室里，而是将她拽向了身边。
徐浩之趴在天台边缘，长长地舒了口气。
脖子上有胎记的女孩儿抬起头来看他，她眼里闪过了半分的惊讶，目光却像是在透过他看向什么遥远的地方。
“我还以为……你不会来。”她轻声说道。
徐浩之不知说什么才好。
甚至连他自己，在冲出来前，都不知道自己会这样做。
女孩儿望向他的眼中似乎有他自己茫然的影子。
她嫣然一笑。
那笑容在本已刺骨的风中划出新的寒意。
徐浩之陡然一颤，就见她的身体忽地歪斜，以一种怪异的此时趴伏在了空中。
脖子折断、头颅开裂、浑身覆盖着鲜血，简直就像……
梦中她死去的模样。
徐浩之一惊，一阵恶寒陡然席卷全身。
——她不是那时的桃白业！
他忽地清醒过来。
她不是桃白业！她早就已经……在那天早上死去了！
一直在他们头顶上吹刮着的风忽地改变了方向，它猛然地向下扑来，犹如野兽正扑食着猎物。
他们都身在风中，被无形的利齿狠狠撕咬，朝着与之前截然不同的方向。
女孩儿冲着他露出险恶的微笑，徐浩之立刻想要松开手，却发现自己全然无法挪动自己的手指。
“我还以为你不会来。”她又一次说道——一模一样的话语，此时此刻给人的感觉却已截然不同！
“什……”
“果然，你也会变得和我一样。”她继续说道，原本死气沉沉的漆黑双眼忽地迸射出了一道异样的光芒，“你迟早——”
话语声被风声遮掩，空气在他耳边呼啸而过，鼓膜震动着，带着尖锐的刺痛。
他意识到自己是在下坠，他的身体被坠楼的女孩儿带动，被一口气拖下了天台，他们像他第二个梦境里那样、不断地坠落。
“浩之！”桃白业的惊叫声从头顶上传来，她就站在那里、在他坠落地的不远处，她只要一伸手就能够勾到徐浩之。
可——
她做不到。
那双手终归会穿透徐浩之的躯体，只留给他片刻凉意。
什么也做不到的女鬼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坠落，就如同三年前他看着她被拖进屋中一样。
下方，脖子上胎记的女孩儿发出了尖锐的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