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顶上传来了一声惊叫。
那声音在空旷的黑夜里回响,让徐浩之平白一惊。
“什——”他甚至没来得及发出疑问,一道影子便在他眼前划过。
——有什么东西从上面掉了下来!
“浩之,下面!”桃白业指向那处。
只见图书馆前的楼梯上正倒着一个血肉模糊的身影。
它已经完全因坠落而扭曲,鲜血顺着台阶向下流淌,润湿了好几级台阶。
“这是……她?”
是那个屡次出现在他面前的女孩儿。
然而她现在的身体彻底地扭曲、变形,那模样简直——简直如同今夜他梦中模样。
现实与梦境正在相互靠近。
徐浩之的额角不由得一阵抽痛,他迈开步子向下跑去,足迹在空荡中回响。
路灯的光芒跳动着,他没有几步就来到了那女孩儿面前,她正抬着头,用一双流着血的眼睛注视着他。
“喂!”徐浩之叫道,“你……没事吧?”
话语中有着些许的迟滞,徐浩之着实不太确定,眼下这状况他是不是该选择这个用词。
——她已经死了。
理智正在和感性争夺半分田地。
女孩儿痛苦地伸出双手,她的双脚已沉入地中。
图书馆的台阶和酒店安全通道的地板一样是水泥的,她没入其中,渐渐消失。
她抓了他的脚踝,一阵恶寒瞬间掠过他的脊背,徐浩之险些没能稳住身形,他差一点儿栽倒在地。
“喂,你想干什么?”桃白业在身后叫道;她一个箭步向他冲来,然而,在她碰触到那女孩前,女孩儿的手已经滑落。
它就像是被某种力道狠狠向下拽去般,渐渐松开了他的脚踝,他甚至能感到那些手指逐渐变得无力、一根根脱落。
徐浩之一下子跌坐在地。
他虚脱似的剧烈地喘息着,目光死死盯住女孩儿消失的地面。
“浩之!”桃白业一下子蹿到他身前,“你没事吧?!”
“我……我没……”方才她碰到自己的冰冷,和桃白业碰触自己时如出一辙,“她、到底——”
“大概是跑到别的什么地方去了。”桃白业脸上一闪而过晦暗不明的表情,“一直盯着浩之,真是可恶啊。”
从方才,到梦境;从路灯下,到酒店的安全通道;从他家的窗台,到图书馆中……最终上溯至那条他们平日里上学的小路。
事情至此好像已清晰得不能再清晰,可徐浩之坐在地上、打着摆子,却只觉得有什么不对。
有什么地方被他遗漏掉了!有什么……
他咬着牙,用尽全身力气猛地站起身。
“学校!”他说。
“什么?”这句话太过突如其来,以至于桃白业都没能跟上他的思绪。
“我们得去学校看看。”徐浩之说着就向下跑去,他踉踉跄跄,有好几次差一点儿摔倒在地。
“浩之,你先冷静一下。”桃白业飞快地跟了上来,“为什么要去学校?她在学校里吗?”
“有这个可能。”徐浩之没有放慢脚步——好在台阶也已到了头,他踏下去,路灯的光恢复了正常。
“为什么?”
“那个家伙一直很在意我。”甚至在她死后也跟了过来,“而学校是我们最大的交集点。”
他们是同校生,她甚至可能在学校遇到过他,只是他对此没有任何印象。
在回顾他们的交集时,徐浩之发现唯独这里被漏过了,除了他曾在校门口与她打过照面外,那里似乎什么也没发生。
“因为很在意,所以在你们交集最多的地方徘徊吗?”桃白业在半空中歪了歪头,“我也很在意你哦,浩之。”
“……所以,我们不是每时每刻都在一起吗?”
“哈哈!”桃白业笑了。
她飘上半空,在前方的路灯上冲他挥手。
“快点,浩之!”她说,“再不快点,那孩子就要跑了哦?”
“跑什么的……”
已经死去了的鬼魂会逃跑吗?
要是逃跑的话,她又能够跑到什么地方去呢?
耳边的风中似乎传来了什么人的嗤笑,但他还是加快脚步沿着平日上学的道路奔跑。
——学校。
它庞大的影子渐渐出现在视野中。
教学楼前有几盏大灯照着栽在那里的树木,可即便光线再亮,在这样的夜晚都显得黯淡。
徐浩之想了想,绕向了学校后侧——那里很少有人经过,如果他想悄然进入学校,这里一定是最好的地方。
“这边。”桃白业说,徐浩之扭头,看见她正指向一边的墙脚。
那里有个小土堆,虽不知是什么人为了什么目的而留在那里的,但踏上它就能够够到学校围栏的顶端。
徐浩之知道这后面是什么地方,是停车棚,他不怎么常去,教学楼就在它前方。
现在,唯一的问题就是栏杆上头的铁丝网——甚至在黑暗中,徐浩之都能看到那上头的尖刺。
“……”
徐浩之站在土堆上,奋力一跃。
他的单手抓住了最下端的铁丝,尖刺插进了掌心。
疼痛似乎顺着手臂传遍了四肢百骸,徐浩之呲起了牙,努力驱动着身体向上移去。
“咕、……!”
好疼,近乎钻心。
单手施力本就不易,疼痛又让他几乎无法施力。
徐浩之咬着牙,觉得自己尝到了一股血腥——他不太确定那是他自己咬出来的,还是因为闻到了什么而产生的错觉。
“加油!”桃白业在他前方说道,她轻轻松松地越过了墙,就飘浮在他面前,“浩之!”
他成功用另一只手抓住了最上层的铁丝,又是一阵剧痛,徐浩之几乎因此而掉了下去,但他没有松手。
那些刺因此更加深入他的血肉。
“啧……!”
他死死握住拳头。
肌肉压榨出了其中所有储备的能量。
徐浩之一口气翻上了墙头,对面的停车棚有两层,最近的地面距离他也就三四米的距离。
他跳了下去,在地面打个滚才终于卸掉了所有力道,桃白业飘到他身边,语带关切:“没事吧?”
“至少、还活着。”徐浩之说,竟然还露出了些许笑容。
“你真是太胡来了。”桃白业这样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