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看！”洪梦昊大叫道。

她的声音已接近破碎，空气因为叫嚷从肺部彻底挤出 ，嗓子发着疼、似乎涌出了鲜血。

宵若梦惊讶地转头，吃惊地看着她，手里的信封掉了下去，与地面碰撞。

而信上的内容——曾经让齐念秋毫不犹豫地选择自杀——

洪梦昊觉得它格外不祥，像有巨大的恶意透过它直冲天际。

她用尽全身力气飞扑而上，从身后、一把抱住了宵若梦。

“别看！”她尖叫道。

事后她或许会觉得此时的自己有些滑稽，然而现在的她除了不想让宵若梦看见那信上的内容外，什么也没法去想。

黑暗中，齐念秋的表情已渐渐扭曲。

洪梦昊一把捂住了宵若梦的眼睛，掌心中，女孩儿的眼睛有些湿润。

她心如刀绞，世界仿佛晶莹剔透却被打了个粉碎，她咬着牙再度喊道：“不要被她蛊惑了！”

——不想要这个结局。

“‘我不想要这个结局。’”这段对话曾经在玻璃上出现过，那位年长的女性如是说道，字迹颤抖，或许声音也是。

“‘得了吧！从一开始，你就知道会是这个结局。’”然后另一个字迹同样在抖动中出现，传达的情绪却截然不同，“‘当我们开始这个游戏时，所有一切都成了现实的镜子，你明明该知道这点的！……比任何人都该。’”

洪梦昊不知道结局意味着什么，但她同样拒绝着一些事，那些事能将那些漂亮的碎片碾成漆黑的粉末。

她一把扯住宵若梦手中的信，她将它丢到地上，狠狠踩了上去。

齐念秋发出尖叫，她们身侧的玻璃上，一行巨大的字忽地飘过又彻底消失：

“机械降神”。

被洪梦昊抱住的身躯僵住了。

宵若梦显然也没有想到那是齐念秋发出的声音——那听起来像是一只野兽，当它被攻击时、发出的既痛苦又愤怒的声响。

“那已经不是齐念秋了！”洪梦昊立刻说道，“那是……不管那是什么！”

反正，那一定已经不是宵若梦认识的女生了。

是屋子改变了她，还是死亡改变了她？——这种事在现在都显得不甚重要。

最重要的事是，洪梦昊不打算让她带走宵若梦，她渐渐明白了，这其实才是她来这里的原因（外因）。

那些窗户上的文字要求她这样做。

虽然它们没有明确地将这一点说出，但它们的的确确这样要求了，一如她能感受到文字那端的气息般、她能感觉到这点。

状况难以言喻、无法描述——大多数时候，事情就是如此。

洪梦昊只能依据自己的直觉行事。

她将踩住的信推向了墙边，齐念秋抬起脸，怨恨地看着她。

与此同时，洪梦昊一把拽住了宵若梦朝后退，两人的身体一起远离了暗中的幽灵。

窗户里的黑影似乎因此而欢欣鼓舞，洪梦昊听见它们发出微弱的嗡鸣声，如同细小的翅膀在她耳边拍动，接着，文字改变了。

“‘……桃子！’”

“‘浩、之……’她的头以一种怪异的方式扭了过来，‘你、来、了——？’”

是徐浩之和桃白业！

洪梦昊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几乎失声惊叫：“他已经找到桃白业了？！”

“什么？”宵若梦的声音也立刻传来，“怎么了？！”

“他正在和桃白业……总之不妙就对了！”洪梦昊说道，同时意识到自己仍揽着宵若梦，“但是……我们得先离开……！”

“不会让你们这么做的！”齐念秋狠狠说道。

洪梦昊一个激灵，忽地觉得她的声音与口吻都像是在什么地方听过。

那是徐浩之——不对，是那个始终跟随着徐浩之的幽灵女孩儿。

或许是窗户上的文字将这些记忆彻底唤醒，或许是对于她的畏惧早已深入骨髓，她脑海里浮现起了桃白业那从高空中俯瞰的身影。

她慌忙伸手去拉宵若梦，这一次她绝对不想再放开手。

而齐念秋的悲鸣则在屋中掀起了奇妙的涟漪——这方面也与桃白业一模一样。

洪梦昊一个激灵，急忙更加握紧了宵若梦的手，她们一起向后退，宵若梦脸上还满是惊讶：“念秋……”

并没有不相信的神情。

她大概……隐隐约约也注意到了这点吧？

齐念秋的身体已完全被黑雾笼罩，那在朦胧间的身影简直宛如窗内的黑影一般。

——要是她真的与桃白业有关联的话，就算她们逃跑，也一定会被抓住。

这个想法蹿过洪梦昊的脑海。

“打火机……”她喃喃道，“小梦，打火机！”

打火机就在宵若梦的口袋里。

而玻璃上的文字则仍在继续着，它们转述着：“‘浩之……感觉到了吗？’”

“‘而一双双手——从那些阴影中伸了出来。’”

“‘是那些黑影。’”

洪梦昊拿到了打火机。

她把手电塞进了宵若梦手中，她说：“别……移开视线。”

别再被分开。

然后她冲了出去。

已成为黑影的齐念秋发出怒吼。

下个瞬间，一件洪梦昊从未料到会发生的事出现了——

那些一直跟在她身边的黑影忽地从窗里伸出了手，无数双黑色的手抓住了齐念秋的身体。

“咿……！”被黑雾笼罩的女孩儿发出惊叫，“你们……你们……？！”

而洪梦昊已经抓住了她想要的东西：那封信。

她用手盖住了信面不去看那上面的文字，之后才将信纸拖到自己身边，身侧齐念秋的怒吼声更大了，但那些黑影阻止了她的所有动作。

……宛如在对她说“不要放弃”一般。

洪梦昊也的确没有放弃，她抓住这封信就是因为她没有放弃。

打火机的火光点燃了信纸，火焰几乎烧痛了她的手掌。

齐念秋发出惨叫，声音凄厉地划破四周的空气：“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

洪梦昊顿时满头冷汗，那些声音像无数利爪正在抓着她的脊背。

而同时，她也听见了宵若梦的声音，女孩儿发出了轻声的“啊”声，颤抖的尾音拖在半空。

这个瞬间，洪梦昊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件相当残酷的事：

她让宵若梦不要移开视线，是为了不让她与自己再度分离；但这样一来，宵若梦就不得不看到了——

齐念秋被焚烧的场景。

耳边，惨叫声渐渐地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