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在他们面前打开，里头腐朽的空气向外涌出。

他们的呼吸都不由得一滞，朽木的气味在这种场合下的确算不上好闻。

然而下个瞬间，徐浩之却警惕地眯起了眼睛，他站在门槛上四下张望了好一会儿，不由自主地嘟囔出声：“没有啊……”

“没有什么？”宵若梦问。

“上次我们来这里时，这里到处都是灰尘。”徐浩之说，“但是，现在却很干净。”

“因为它其实并不是我们当时去的屋子，它甚至不是个实体。”洪梦昊在身后干巴巴地说，“你这说法，就像指望幽灵还需要睡觉似的。”

“桃子就会睡觉。”徐浩之不加思索地回道，“不过……或许的确是那样没错。”

“什么？”

“不是我们当时去的屋子那句。”他说道，“你还记得当时也有没有灰尘的教室吗？”

洪梦昊顿时不说话了。

她怎么可能把那些事忘记了呢？那晚的一切同样也清晰地烙在她的脑海中。

所以，她当然记得，那些没有灰尘的教室，正是那些会发生怪异事情的地方！

洪梦昊猛地打了个寒颤，她说：“别说这种奇怪的话啊！”

“这可不是什么奇怪的话啊？”徐浩之摇了摇头，“而是摆在我们面前的……现实。”

他往前踏了一步，脚步落在门厅的地面上，撞击而出的声响向着四周扩散。

洪梦昊只觉得自己的心一下子跳到了嗓子眼上，她竖起耳朵聆听，但除了回响，她再没有听见别的声音。

空洞的脚步声顺着走廊传了老远，它飘荡、衰弱、消失，而后什么都没有带来。

她不由自主地松了口气，却又暗自觉得自己的举动无比可笑，毕竟——徐浩之说的没错。

在来这里之前，她就已经知道这是栋奇怪的屋子，她甚至明确地知道有幽灵居住在这里，在这样的情况下，她怎么还能责怪徐浩之的言语呢？

他是在切切实实地分析着眼下他们面对的状况，她想着，悄悄地叹了口气。

都说人类最大的恐惧是为之，但即便未知消失了，也不意味着恐惧会随之消散：她现在也仍在惧怕着这屋子和里头即将发生的一切。

身侧，宵若梦轻巧地上前一步，她走到了徐浩之身边，打开手电筒，察看着四周的状况。

这个门厅看起来比许多年前更显普通了，想来，若不是有若干年前那场遭遇，他们也会以为这里不过是个普通的地方。

洪梦昊有些心神不定，她的目光随着他们手中的光源游走，随后，拳头暗暗地握紧了。

仍在颤抖中的稍稍抬起，跨过了门槛——

脚步落在门厅里。

一声沉闷声响。

除此之外，无事发生。

洪梦昊这才发觉自己手上满是冷汗，仅仅是进个门，她就已经如此心慌，这着实……不是什么好消息。

她叹了口气。

屋外似乎有风，木门因而在她的身后摇摆，不断向着门扉靠近。

洪梦昊转身时正好看见这一幕，她眼疾手快，一步上前将门扶住。

“这次可不会让你得逞了。”她嘟囔着说，从包里取出一块东西卡在了门缝上。

木门没能合上，留下的缝隙里还能看到外头图书馆前的空地。

徐浩之闻声转头，看见那东西，不由得哑然失笑：“你从哪来的砖头？”

“附近的工地。”洪梦昊生硬地说道，“我想至少可以防范一下。”

“如果她想关住我们，还有一千种方法。”徐浩之说。

“我知道。”洪梦昊的垂了垂，显得有些丧气；但她很快就又振作了起来，“即便如此，我也不希望她能那么轻而易举地做到。”

简直犹如咬钩了的鱼。

尽管嘴唇已经被鱼钩贯穿，身体被拽离水面，却依然没有放弃，即便徒劳也在努力挣扎。

徐浩之没有再说话，他耸耸肩，把手电的光转回去照着走廊，里头一片漆黑。

“可能在你看来，这件事毫无意义吧。”洪梦昊这样嘀咕着，“不过……”

“我没有觉得它毫无意义。”徐浩之说道，旋转着手中的手电筒，“我觉得你挺了不起的。”

“哈啊……？”

“明明害怕，却还在尝试着挣扎到最后，挺了不起的。”他说。

他向着走廊走去，径直走向距离他们最近的教室门。

方才他的手电照到了这里，这里的门也没有任何变化——它们看起来没有因这些年的岁月而更加腐朽。

它映照了他们方才猜想的事：在他们眼前的并不是经历了十年时间的屋子，而是当年那废屋原模原样的复制品。

他走过去，拍了拍那扇门。

木门没有开，甚至没有因动作而挪动半分，除了他拍在上头的声响外，没有任何声响。

徐浩之和宵若梦对望一眼。

“一模一样。”而洪梦昊直接把他们所想的事说了出来，“和我们在学校里时的……”

“果然，她在看着啊。”徐浩之低笑一声，手电四下照耀着，“——桃子。”

没有回答。

黑暗无声无息地笼罩着他们。

那女孩儿的视线——是不是也在这黑暗中的某处？

她是不是正躲藏在某个角落里、窥探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想象无边无际，但至少徐浩之这会儿还没有感到他曾在废屋里感觉到过的视线。

他因而定了定神，思索了片刻。

“往上走吧。”——然后这样说道，“先去三楼。”

“你想去办公室？”洪梦昊皱了皱眉。

“嗯。”徐浩之点了点头。

“那里……是你们最后逃出去的地方吧？”宵若梦则问道，“也是桃白业……”

死去的地方。

徐浩之握着手电的手紧了紧。

“是的。”他说，“正因为这样，我才要去看看。”

“那就走吧。”宵若梦没有反对。

去办公室的意见瞬间就占了三人中的大多数，洪梦昊耸耸肩，率先转过身。

他们返回门厅，沿着那里的楼梯开始向上走去，洪梦昊回头望了一眼被她堵住的门，门还开着，门缝里隐隐透进了外头的光亮。

她多多少少安心了下来，与同伴一起，踏进了楼梯上的黑暗中。

黑暗彻底将他们包裹，很快，他们就看不见那扇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