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空中传来尖锐的叫声，那声音让徐浩之陡然想起了当初从高楼上坠下的齐念秋。

那是种会令人恐惧的声响，因为人们近乎本能地意识到：那是人濒死前发出的声音，而死亡足以令人本能地惊恐。

颤栗感由此而生，可现在的他必须摆脱这一想法，他抗拒着心底涌上的情绪，向栏杆外侧探出脑袋。

外头，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变成了操场。

而桃白业就倒在那里，身体以古怪的姿势扭曲着，鲜血向着四周流淌。

“她、是不是……已经……？”洪梦昊在身边颤着声说道。

话语并不清晰，但徐浩之知道她想说什么，未出口的词汇是“死了”……这在当下的状况里，多多少少显得有些荒谬。

——因为桃白业本来就已经死了，不是吗？

现在，她只是向下坠落了而已。

四周的空间好似也随着她的坠落而转瞬改变了一般，它们正在融化，墙壁像在高温中变软的蜡，各种各样的东西都在向下剥落，整个楼层的框体都已经歪曲变形。

“呜……”徐浩之暂时没空去管桃白业了，他捂着额头，只觉得自己的脑袋里一阵七零八落的摇晃。

大脑正不断试图理解眼前的状况，按照它的常识，房子是不可能像这样歪曲的，那么出问题的一定是他自身。

徐浩之因此而头晕目眩，他向身边看去，另外两位女孩也如他一样：他们所有人都已没法稳定自己的脚跟，胃在不断地翻腾，三个人不约而同地跪在了地上。

不过他是他们中状态最好的一个，身边的栏杆给了他不小的支撑，他努力抬起头，从这个角度恰好能看到外头的夕阳，它也似乎正在融化，赤红色的光芒……看起来像是鲜血一般……“咕噜噜”地冒着泡……

“呕……”

太过超自然的景象让人反胃，徐浩之捂住自己的嘴，脑袋里忽地想起离开那废屋时看见的日光。

那时快速变化的场景映照到了现在，两者或许无比相似，只不过是，那时的阳光是在变化着。

而现在，他所注视的夕阳，它正在——坠落。

两种记忆撞击引发的呼啸声早已彻底停下，此时此刻响彻他耳边的是来自另外一个空间的轰鸣，它听起来像是风穿过空洞时发出的鸣响，但更像是万千哀鸣汇聚而成的声响。

——他知道它们来自什么地方。

没有理由，单凭直觉；不需要推理，只需要查看因果。

“那个……”他咬着牙，勉力在地上支撑起自己的身体，“该死的地方……！”

歪曲忽地停了下来。

它最后的颤动犹如濒死躯体的最后一次抖动。

徐浩之把涌进嘴里的胃酸生生地咽了回去。

他强忍着不适摇了摇头，用这举动来让自己清醒一些，随后他发现四周的一切都已彻底恢复了正常。

天色暗了下来，身后的教室和门牌都是教学楼最上层的模样，从这里能够看到多媒体楼的顶层，而操场上……

自然也没有了以怪异的姿态扭曲着身体的女鬼。

“……”

夜风吹来，微弱的凉意充斥着四周。

徐浩之深深呼吸着，他让空气灌进自己肺部，而后才终于多少取回了平静——但那平静只是某些层面上的，他想，他深知从另外一些角度来看，他已经永远不可能再拥有“平静”这件事了。

身后，也传来了洪梦昊的呻吟声，宵若梦的身影出现在了他身侧，她向着天空望去，然后说道：“天黑了。”

“……嗯。”

那声音平静得像是“今天天气不错”。

于是徐浩之的回答也尽可能地简单而平淡，他还有一半心神不在此处，那平淡或许是这种分神的表征。

可他不能控制这一点，有过多的情绪正在他心底喧嚣，它们肆无忌惮地横冲直撞，让他甚至无法对它们做出有效的应对。

他们沉默了一会儿。

风撩动着宵若梦的发梢，缄默让空气中充满某种不可思议的质感。

徐浩之轻轻叹了口气，觉得自己先前紊乱的呼吸已逐渐恢复了平稳。

“她走了吗？”不知道过了多久，宵若梦才再度开口问道。

这句话让徐浩之有些哑然。

他意识到对方并没有使用“消失”或者“死亡”，她只是问“她走了吗？”。

宛如在放学后，他们询问某个同学“回家了吗？”般……

“走了。”这次徐浩之的注意力终于完全集中了回来，“至少……暂时是的。”

“我不认为那种事能让她完全消失。”宵若梦说道，算是为自己方才的话语做了个注脚。

“我也不认为。”徐浩之则说，“她可能……只是暂时回去了。”

“回那栋废屋里去了吗？”

“是的。”

“你说过，那里已经拆掉了。”

“它……的确是这样。”徐浩之苦笑着，“我只是……没有说出这件事的后续。”

宵若梦静静地等待着。

她脸上，并没有任何责怪的意思。

这像是她的风格，却让徐浩之的话语突地一滞。

他回想着当初自己为什么没有告诉她这件事，当时的他或许是想着不要让她陷得更深之类的吧——

何等荒谬。

现在的他如此驳斥着过往的自己。

然后他开了口：

“事实上，那栋屋子——”

“等一下。”一个声音突地打断了他们的对话，两人一起扭头，只见洪梦昊正艰难地从地上站起，“我知道你们都有很多话想说。”

徐浩之和宵若梦对望了一眼。

洪梦昊叹了口气，揉着自己的额角，看样子还有写头晕。

她说道：“我也……有很多事想要确认，但这里不是说这些事的地方吧？”

毕竟他们还在学校中。

就算桃白业可能不会再来这里，晚上的学校也并非什么方便的场所。

更何况他们的四周已是一团漆黑，无论是教室还是办公室都已没有了灯光，徐浩之在黑暗中望了一眼，远处的学校大门也已关上。

的确不是一个说话的好地方。

“我知道这附近新开了一家麦当劳。”而后，宵若梦开口了，“去那里吧。”

同上章。

有名的谐音梗系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