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卿取天下

【3·破渊相赠】

按照我的推断，江溟既然这样说了，那便定然是会发生些什么，而且会让江溟不确定我会不会信他。能让江溟不确定的事委实是不多，这便勾起了我的好奇心。

回到马车上，人马又开始晃晃悠悠地往北疆走，看样子约莫明日正午便可到达北疆。泡完温泉我整个人都精神了许多，我歪着头看着江溟，正欲开口却被他打断。

“阿卿，此番回承平，我定会给你个交代。”江溟一手撑在马车上，将我抵在一个角落，俊逸的脸突然凑到我眼前，薄唇微微勾起，平日冷冽的眸子忽而变得晶晶然，恍然间竟让我觉得面前这个男子不再是一个用权若骰、喜怒无形的江国世子，而是一个寻常人家敢爱敢恨的男子。

但现下这个姿势实在让我无法思考，我低了低眸子，淡淡道：“什么交代？”江溟闻言笑了笑，起身靠在马车另一侧，望着窗外沉默许久。我以为他会给我一个回答，但他勾着唇角，什么都没说。

那时我尚且怨怪他的不言不语，只是到很久之后我才明白，有时候沉默其实是对别人最好的保护。

我眯了眯眼，觉得有些困了，便靠着窗口沉沉睡去。

一觉不知睡了多久，我只听到江溟在我耳边唤我：“阿卿，我们到了。”我低声，嗯了一声，伸了个懒腰，刚打算起身下车，而后向我伸手：“来。”

我怔忪着伸手握住他的手，刚一抬脚便觉得身子一歪，整个人被他拉过去稳稳被他抱住，我紧紧搂着他的脖子，吓得快要叫出来，他却一脸笑意对身后的侍卫说：“传令下去，我与卿哥姑娘初到北疆，心中愉悦，今夜便大宴兵士。”

说罢，江溟便抱着我一路进了大帐，而后将我放在榻上，柔声说：“若是困了，便再睡会儿。”

我脸红得不行，闷闷道：“不……不必了，我醒了……”江溟张了张嘴正欲说些什么，一个小兵突然来报信，江溟看了我一眼，歪了歪身子几乎贴在我身上，我倒吸一口冷气，他低声说：“军中恐有奸细，知晓计划的只有几个将士。”

说罢，他沉声对帐外说：“进来。”那小兵进来，看到江溟愣了愣，但很快低下头去，声音有些迟疑：“禀……禀世子，北疆戍将杨麾将军求见。”

江溟低头看着我，严重的柔情让我有些眩晕，他笑了笑，声音有些慵懒：“不见，我要与卿姑娘研习乐理，没空见什么杨麾。”小兵顿了顿：“世子……”江溟皱眉冷声：“听不到我方才说了什么吗？”那小兵不再多言，转身出了大帐。

我望着江溟几乎挨在我脸上的俊逸的脸，咽了咽口水：“你……”他看着我，薄唇勾着好看的弧度：“如何？”我眨了眨眼：“够草包。”

江溟：“……”

晚上的宴会江溟办得很是浮夸，好酒好肉，还有几个歌舞助兴的姑娘，水袖晃得我有些眼花，本想撑头自己歇一会儿，但想了想，还是往旁边的江溟身上一靠，叹着气娇声道：“世子，我头有些晕。”

江溟笑着揽过我：“这些人万不如你，你累了，便歇会儿吧。”他的手轻轻拂过我的背，眼神中有平时不多见的柔和。原本这“美人计”是有些走险的，但大约是实在没有人见过这样的江溟，席间有几位观望着情况的将士见此皆是目瞪口呆。那位杨麾将军更是像被人打了一巴掌，气得脸色苍白。

我又往江溟怀里蹭了蹭，用不大不小刚好旁人能听到的声音说：“殿下，这宴会没什么意思，素闻北疆是狩猎的好去处，改日你我一同去试试身手如何？”这回杨麾是忍不下去了，不等江溟说话便起身走到江溟面前大声道：“殿下！”

江溟睨了他一眼，一脸不耐烦：“杨将军，有何事不能等宴会结束再议？”杨麾的脸色很是难看，表情有些颤抖：“殿下，如今戎狄大举进犯我北疆，末将派人加急禀报朝廷，正是盼着朝廷助末将一臂之力，灭了这些蛮夷之族，护我江国国土平安。听闻世子亲征，末将甚是欣喜。末将素来敬仰世子百战不殆之雄威，便想着此番定无变数，怎料殿下竟带了个女子同征。”

他顿了顿：“末将知道殿下血气方刚，年轻气盛正是情况时候，但是大敌当前，殿下万不该……”他愤愤地看了我一眼，“万不该与这菁乐族遗党厮混在一起。

“倘若我们能得菁乐神女一臂之力，我杨麾自然不胜感激，而殿下身边这位卿哥姑娘，分明就是在扰得殿下不思政事，是断断不可留的，今日殿下让末将等宴会结束再议，可末将能等，北疆的百姓等不得，还请殿下三思!”

四下忽而一片寂静，若是普通臣子，这样的话约莫借他十个胆也不敢讲，这位杨麾将军敢在众目睽睽之下这样“顶撞”世子，倒是让我心生敬畏。

江溟弯着嘴角执起一杯酒缓缓饮下，开口幽幽道：“杨将军，是要让我弃了卿哥姑娘？”杨麾默了默，江溟接着道：“杨将军醉了，来人，带杨将军回帐醒酒，什么时候酒醒了，什么时候方允出帐门。”

“殿下！”杨麾约莫是万万没想到这位世子全然没有听取其谏言，反倒让他在众多将士面前吃一鼻子灰。几个士兵有些忐忑地走上前，伸手在杨麾胳膊上碰了碰，又畏畏缩缩地放下。

江溟眯了眯眼：“怎么，听惯了你们杨麾将军的号令，都忘了自己姓江还是姓王吗？”此言一出，席间大半的人都提了一口气，生怕自己那个眼神出错似的。

那几个士兵慌慌张张地跪下行了个礼，然后道了声该死，起身便扯着杨麾出了营帐。

我看着这场面咽了咽口水，斜着眸子打量着江溟，他却漫不经心地执起一杯酒，缓缓地饮尽，然后修长的手指将酒杯轻轻一转，递到我眼前，顺带着含笑的眸子一并望向我：“斟酒。”

我抿了抿嘴，心想这席上只怕也只有他一人饮得下酒了。果然，不出一盏茶的时间，在座的将士便都找托词离开了。江溟看着空荡的大帐笑了笑：“父王当真是善用良才，倘若不是今日一试，我倒是真不知这杨麾还有这等胆色。”我托腮望着他：“那你何时与这位杨将军解释清楚？我这祸水的罪名好洗清，省得当真折了寿。”

他望着我挑眉；“现在。”

一样事情总是有好有坏的。

站在杨麾的帐前，我抿唇在心里把江溟骂了个遍。原本以为宴会过后江溟找杨麾把此事解释清楚，便没我的事了，没想到江溟撑着头思索的片刻，竟让我来请杨麾将军去听他解释，想着杨麾在宴会上恨不得杀了我的眼神，我咽了咽口水，跟守卫的士兵确认杨麾不曾睡下，这才通报了一声进了大帐。

“杨将军。”我望着背对着我满是戾气的身影微微福了福身子，而他却恍若未闻。想来也是，方才在宴会上，江溟为了袒护我给他绊了这么重一脚，若我是杨麾，只怕此刻见都不会见我。

我暗自笑了笑，沉着声音淡淡道：“杨将军，莫不是在生我的气？”杨麾冷冷地哼了一声，没有答话。我挑眉向前走了几步，在离他最近的桌边坐下来拿起被他丢在桌子上的佩剑笑道：“既然将军不说话，那便听卿哥为将军讲个故事吧。”

说罢，我没有理会他，一面把玩着手里的剑，一面轻声说：“我在菁乐阁的时候，曾听闻有位姑娘，得了把极为有灵性的剑。传闻，这把剑对主极忠。一次执行任务，敌强我弱，这姑娘使了个计策，假装无心迎战，而把剑丢进了深渊，敌人见了便失了大半的警惕，最后这姑娘拼力一搏，召唤已经最入深渊的灵剑，没想到这剑当真被召了回来，协主杀敌，终是胜了这把。这一仗后，这把灵剑便在江湖上有了名气，人称破渊剑。”

说罢，我放下手中的剑，起身看着若有所思的杨麾，知道他这便是已经听进去了，又担心他一个人这般若有所思实在是思不出个所以然，便继续为他解释。

“杨将军觉得，若是这破渊剑当初当真以为自己主人是丢了自己，心灰意冷不再听从主人的召唤，会是怎样的结果？”

这时杨麾才恍然大悟般，转身不可思议地看着我：“姑娘的意思是……”我伸手示意他不要说下去：“杨将军是聪明人，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应当有所分寸。杨将军这样忠心不二，又有勇有谋的人，也当是配得上这把剑。”

语罢，挥手掐诀，手中闪过一道清冷的绿光，一把剑便现在我手上，修长的剑身泛着丝丝雾气，剑柄有些尘封的迷蒙，但周身的锐气足以教人移不开视线。我望着这把剑，忽然就陷入深思，幽幽远远在心底模模糊糊的浮现出熟悉又陌生的脸。

这剑的主人原本极美，芙蓉面，柳叶眉，朱唇挂着半真半假的笑容，那是令无数俗世的男人趋之若鹜的容貌，只是这样美得人，最后却只在世上留下这样一句话——

“阿卿，今日我的胭脂，涂得可是艳了？”

我摇了摇头，收回思绪，按下有些浮躁的心，微微笑了笑，把破渊剑轻轻放在杨麾面前：“殿下已等候将军多时了，将军的酒若是醒了，便早些过去吧。”

【本章未完待续】（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