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前尘纷扰

【3·公玉青星】

我没有多想，匆匆找到了公玉青星的书房，远远闻到一股焦木的味道，伴随着一两声木材干裂的声音，在夜色中分外渗人。火势已去，隐约看得出这场火并未酿成什么大祸，这一点漫尘倒是把握的很好。

书房前院来来往往了许多黑衣侍卫，我抿唇，现下实在没有时间考虑如何引开这些人了，夜一寻在里面多一分我都无法安心。我右手翻转，掐了个诀，一阵寒光瞬时闪在掌心，我看了看手中的溶月剑，清寒的触感自指尖传来，陌生的感觉缓缓蔓延开来。

我晃了晃头，数了数下面的侍卫大约二十个左右，倘若他们不会术法，那我大可不必担心，若他们精于仙法，那恐怕是要费一些力气了。

手中的长剑闪了闪，我顺着风势直直落下去，轻点在书房正门口。

几个侍卫马上发现了我，拔刀便冲过来。我抿唇向上跳开，十几把刀刃在我身下绽放成寒光闪闪的花，我回身用剑抵住地面，几缕长发被翻卷的长刀削断，贴着脸颊落下去。

若是平时，我许是还会想着众生不易，多少软了心，不会伤人性命，只是那时我心中只想着找到夜一寻，哪里还会想着其他。

我稳稳落在地上，一脸阴鸷地看着气势汹汹的侍卫，沉声道：“你们若要活命，便莫要挡我，容我进去救人。我与你们无仇无怨，倘若你们阻我救人，便休怪我不客气。”

我的语气阴沉得可怕，连我自己都吓了一跳，我从未听自己发出过这种声音。一瞬间我甚至想着，若我平日以这种声音说话，说不定连道云师父都能被我吓到。

面前的侍卫互相看了看，显然是动摇了一番。不过这些喽啰终归还是忠心得很，思索了片刻又马上冲上来，其中几个绕过我，想去报信。我勾唇冷哼一声，回身一剑结果了那几个人，阴狠道：“若想让更多人死，你们到可以多叫些人来。”

我转身看着面前的几个人，冷冷一笑，不受控制般发出邪魅如地狱修罗般的声音：“不过，已经晚了。”我拿剑指着他们，“死你们几个，足够我泄愤了。”

然后我点地冲到他们之中与他们缠斗起来，我本来还想着小心些不要让这些喽啰的血溅出来，但溶月剑在手，我仿佛不受控一般，招招凌厉，我平日从未将剑法练得如此精炼，莫非真的是因为我骨子里有着剑仙的血脉。

我素来喜爱穿白衣，白衣易脏，我便不得不比别人多学净衣的术法。

挥剑结果了那些侍卫，我施法去了一身的血污，却无法去掉身上的血腥味。我皱了皱眉，没心情想其他，便匆忙推门进去。

只是我忘了书房若是公玉青星藏了秘密的地方，那么她定然不会在它起火时任由手下来灭火。所以我推门而入，看到书房桌案后的身影时，虽然吓了一跳，但也很快冷静下来。

后来我回想起这时，总会把这一点失误归结于公玉青星不爱点灯的习惯。

桌案后的人抬手催出一道诡异的红光，点燃屋子里的烛灯，视野瞬时明亮起来。

跳动的火光不由分说地涌过来，刺得我眼睛有些痛，我眯了眯眼睛，适应了片刻，才向那人看过去。

坐在那里的女子一身赤色衣衫，纤长的手轻轻支着尖削的下巴，衣袖垂在臂弯处，露出诱人的藕腕，朱唇邪魅地弯着，长发顺着肩膀垂在身后，仿佛刚从榻上醒来般随意，往下看到她的眼睛时，我不自觉倒吸一口凉气。

她的眼睛，左眼如淬了剧毒的琉璃，通透地闪着晶晶然的绿色，而右眼却似染了鲜血的水晶，艳红得宛如魔鬼。

我心中涌上无数个疑问——这便是公玉青星？传闻中的蛊后？看她的样子分明就是十七八岁的少女，实在难以想象她是曲晞瑶的的母亲。若她真是公玉青星，那么夜一寻呢，他在哪里？

面前的人看着我，轻轻地笑起来，笑声诡谲妖冶：“怎么，我长得这么奇怪？”

我抿唇，克制住自己想点头说是的欲望，直直地看着她，冷然道：“他呢？”

公玉青星眯了眯眼睛：“你们这些人倒也是大胆，当真以为我这府邸是你们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吗？”她嗤笑一声，想起什么似的又说，“不说我都忘了，你们这不大的年纪，这般轻狂倒也正常。”

她玩味地看着我，一红一绿两只眼睛投射出诡异的眼神，宛如长着倒刺的藤蔓，一下抽打在我身上，勾出一身疼痛。

我瞬时警惕，她的眼睛有问题。公玉青星能被称为蛊后，这几百年来在郑国享有这么高地位，绝对不是浪得虚名。

她一定不止是精于制毒这么简单，恐怕真正的毒，早已深深熔铸在她的血肉里，连小小的眼神也可以置人于死地。

这样想着，我马上避开她的眼睛，不再与她对视。只听她又是一笑：“果然不简单，看来这二百年你在道云那里，还是学了些东西的。”

我咬唇，手心没来由一阵冷汗，我现在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夜一寻呢？他在哪里？”

公玉青星闻言笑得更加深了，她站起身子，往旁边踱了几步，幽幽地说：“真是有意思，三百年前你母亲为了一个男人而死，三百年后你为了这个男人的徒弟要去送死，你们母女这死性不改的痴情，倒真是让人佩服。”

心脏瞬间被击中，没有规律地狠狠跳了几下，我用力喘息两口，稳住身形，心中测算着有几成把握能打得过她，却在下一刻听她一半玩笑一半认真道：“卿歌，你何苦为难自己？你若想解开忆咒，我大可帮你调一味蛊，为了一个男人便要送死，实在是愚蠢至极。”

我咬牙狠狠压下心中翻腾地怒火，缓缓抬剑指向她，一字一字清清楚楚地对她说：“公玉青星，我母亲因你的蚀*而死，我师兄师妹为的绝*所累，你卑鄙无情，阴狠狡诈，连自己的女儿都不放过，你这种人，今日我便是再不堪，就算非要与人狼狈为奸，也绝不屑与你为伍，你活该孤苦一生，必定不得善终！”

公玉青星凛了凛眸子，嘴角的笑有些僵硬，显然压制着强大的怒火，她压低声音，喑哑的嗓音像妖兽撕咬猎物前的低吼：“卿歌啊，你知不知道，以往那些与我这样说话的人，早就见了阎王了。”

我暗叫一声不好，便瞬间听到几声细碎的声响，待我反应过来，迅速侧身避开那几条戏如发丝的毒针，却不觉被擦伤了左臂。细小的伤口处迅速扩散出一阵酸麻，仿佛有无数虫子自我的血肉瞬间啃食进我的骨髓，引得我闷哼一声，慌忙施法止住这毒的蔓延。

但这肯定撑不了多久，我回身看着青石板上被毒针射出的一片乌黑，心里乱了乱，瞬间想了很多。

我想，阿寻，你可千万要在我撑不住时让我救出你，不然，我怎么能放心呢。

公玉青星掩唇魅惑地笑：“你要见你那男人，我便送你一程，好生喂了我的畜生们，这黄泉路，你们便一起走吧。”

说完她便忽然伸手开了机关，我没来得及想些什么，便觉得脚下一空，然后整个人顺势跌入一片虚空的黑暗。

这黑暗浓烈得恍若在眼前打翻了一研新墨，若不是上一刻我还在看着公玉青星将我逼进这暗室，我真的会以为我失明了。

这暗室四周回响着机关运转的声音，一下一下有节奏的敲击声，仿佛巨大的妖兽活动着自己的关节。我定了定神，安慰自己，既然到了这暗室，那便能找到夜一寻了。

我试着动了动左臂，完全没有知觉，但我感觉得到正毒液一点一点向我的锁骨处蔓延，这毒若是侵占了心肺，恐怕这六合九州也没人救得了我了罢。

出奇的是我的心绪异常平静，伸手撑出一丝光亮，仔细打量了一下四周，才发现这暗室四周都是灰暗的山石，面前排着四扇黑洞洞的门，不知道通向何处。

我上前看了看，这四扇门没有任何不同，往里探了探，似乎里面的路很深，又有岔路。这实在我无从下手，倘若这四扇门通往一处还好，怕就怕通的地方不一样，那我找到猴年马月也不知能不能找到夜一寻了。

心中一阵烦乱，我突然不知道我此番来这里到底对不对，是我硬要夜一寻随我下山，这本是我自己的劫，我如何心安理得地让夜一寻为我做了这么多，甚至把命也搭进去。

一阵颓然，我突然瘫坐下来，溶月剑倒在地上，映着微弱的光闪了闪。

我兴许真的快要死了，我突然想起我初见夜一寻那天，他带着一身清淡的玉茗香，月白的衣袍和我素白的衣衫交叠在一起。还有那天，他温暖得有些不真实的怀抱，他清冷却独独对我温柔得嗓音。大脑开始不受控制地昏沉下去，闭上眼睛前，我想，夜一寻，还好我没有死在你面前。

【本章未完待续】（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