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分头行动

【3·暖心的误会】

吃饭时，我偷偷瞄了莫商一眼。良国与江国如今关系紧张，虽然平时他从不表示身为良国人的爱国情怀，但大抵也不会不受影响。而夜一寻却是我猜不透的。因为我也不知，害他家破人亡的那场战争究竟是不是江王室的错。

假设他们都不愿意去江国，我咬着筷子想象了一下他们一同去汾国的场景——

两个大男人，一个温润如玉，脸上总带着暖似朝阳的微笑，一个冷若冰霜，长年板着油盐不进的冰块脸。两人比肩走在街上，一个拿起路边的折扇说要买这个，另一个皱眉说太贵不要买，这样“和谐”的画面一定赚足了回头率。

不过万一碰到下山的道云师父，他们一定会被当街追杀。然后全天下的人都会知道，玉空山的隐士中出了一对断袖。

重要的是，道云师父也许会迁怒于别人，将我和曲晞瑶也一起杀掉泄愤。

想到这儿，我不由地用力打了个寒战，震得饭桌一歪，手里的筷子也掉了下去，幸亏夜一寻坐在我旁边，眼疾手快帮我接住了筷子。

莫商疑惑地望着我问道：“怎么了，阿卿，这五月的天气，就算下雨也不冷啊。”

夜一寻面无表情地望了我一眼，将筷子放在我面前，默不作声地伸手关上靠近一点的窗户。整个动作优雅得如同翻一本书。

我轻轻咳了一声，尴尬一笑：“没什么，就是突然想到一个恐怖故事。”曲晞瑶将信将疑地眨眼：“那你为什么脸红啊？”我慌忙捂上脸，支支吾吾道：“那个……情节太血腥了……嗯，太血腥了……”

夜一寻不解地皱了皱眉，没有说什么。莫商却笑了笑：“吃饭时便不要想太多了。”他抿了一口茶，漫不经心道：“此次我便去江国罢。”

我想，莫商主动要去江国，自然是好的，不过若论熟悉，夜一寻应该更熟悉一点吧。我偏头望向一脸无谓的夜一寻，他扫了我一眼，猜出我心中所想，放下手中茶盏，淡淡道：“我对江国并不熟悉，我生在偏远之地，没怎么游历国都承平。”

如此，队伍便自然而然地分成了莫商和曲晞瑶、我和夜一寻以及晴悠。

而曲晞瑶选择和莫商一路的原因是，汾国离玉空山太近，而有道云师父的百丈之内皆是玩乐的禁区。

汾国与江国皆位于睿国之北，江国为最北，若要到江国，中途还需经过汾国。曲晞瑶对此表示无奈，并一直祈祷不要遇到道云师父。

离开客栈时，那个小二还在担心我身为一个有身孕的人冒雨赶路不好，并十分热心地提醒夜一寻要好好照顾我，还把他的妻子从观音庙求来的护子符送给了我。

见他这样热心，我也着实不好说什么别的，只好堪堪收下，然后在曲晞瑶的嘲笑中无地自容。

不过奇异的是，我们自睿国到汾国的途中一直不曾下雨，而才到汾国，这天把脸一阴，竟又下起雨来。我向他们解释，一定是我们走得太快，赶上了雨带的推移速度。

但夜一寻仍然认为五月的时节北方有这么大的雨不太正常。

到汾国的第二天，曲晞瑶和莫商便要启程赶往江国。雨依旧没停，反而有渐大的趋势，倒是应了离别之景。我递上替他们备下的轻裘，叮嘱道：“一路小心。”又皱眉担忧道：“要不把晴悠给你们，也好有个照应。”

回应的是干脆的拒绝。

曲晞瑶盈盈一笑：“阿卿姐姐不必担心我们，你自照顾好自己和夜一寻便好。”“他？”我斜望了他一眼，他右手上的伤好的差不多了，也早就不听劝地揭掉了纱布。我皱了皱眉：“他才不用我照顾。”

莫商上前：“你们一切小心，那女子不是寻常人。”我点点头，莫商又抿唇看向夜一寻，眸色微微冷硬：“阿卿她便拜托你了。”

夜一寻抬起一只低垂的眸子，也微微勾唇一笑，语气中带了一丝莫名的凛然：“放心，我自是不会让她出什么差池。”

然后这两个人便如是对望着，不知在想些什么。我堪堪地上前，不好意思道：“你们若是实在舍不得，我和曲晞瑶就先回避一下？”我望了望他们两个，“不过你们别太明显，别让师父见到，意思意思得了……”

他们同时无语地看向我。夜一寻伸手敲了敲我的头，失笑道：“真受不了你，脑袋里都装了些什么啊。”

往北出了城一直走，便是去往江国的路，我撑伞望着莫商和曲晞瑶渐行渐远的背影，直到雨点模糊了他们的身影。空气清寒，阴沉的天密不透风，被打湿的柳枝缓缓招摇，我突然有些哀愁，仿佛这一别再无相见之时。

我正在奇怪这种愁绪来得莫名，夜一寻突然淡淡提醒：“先回客栈吧。这雨，怕是要急了。”

我点点头，收回思绪，转身与他并肩往回走。

路上，夜一寻问我：“那女子是什么人，可有什么想法？”我颔首：“自然是有，我不会仅凭她那一口汾国方言便轻率决定来汾国。”夜一寻挑眉：“哦？有什么见解？”

我分析道：“虽未看清那女子的样子，但只看身段也绝对不凡。她的衣着并不像普通人家的姑娘，身手更不像，看其谈吐，又大约知晓她是菁乐族人，估计不是自修成仙，便是某个菁乐族人的后辈。汾国国都华方城中，有一家著名的歌舞坊，叫做凌烟楼，里面的歌舞姬个个都是美女，且身手不凡，若不是凌烟楼只工于研习歌舞，估计都赶上当年的菁乐族了。”

夜一寻接道：“你认为，那女子是凌烟楼的歌舞姬？”我点点头：“嗯，目前也只有这一种可能。”

夜一寻沉默半晌，只是点了点头：“也许吧。”

雨势渐大，最要命的是起了风。雨点无视伞的存在直直飞进伞中。目测到客栈还有一段距离，我们只好就近在一家铺子里躲雨。进去才发现是一家首饰铺，只买一些廉价的小玩意。

店中老板一面笑着让我们避雨，一面向我们介绍铺中的首饰，我四下打量了片刻，成功被一条山石雕的玉茗花坠吸引，花坠的颜色并不明丽，泛灰，却别有一番光泽。我眼睛一亮，看向夜一寻：“阿寻，给我买个花坠好不？”

其实只是一个坠子而已，并没有多少意义，只是我出客栈时把钱袋交给了窝在榻上的晴悠，现下身无分文罢了。

夜一寻伸出修长的手指，轻轻挑起那个坠子，歪头问道：“玉茗？”我笑着点头：“嗯，你看，和山上的那些一样好看。”他闻言放下坠子，抄手淡淡道：“那直接去山上看不就好了？”

我瞄了他一眼：“真花终归是会凋谢的。”他轻笑：“石头做的当真是不会谢，可到底是假的。”我扶额：“一个坠子而已，干嘛这样计较，不买就不买了嘛。”

我不舍地看了那坠子一眼，暗叹，终归是无缘吧。

然后又敲了敲头，发觉最近越来越善感了。

夜一寻看了我半晌，没有说话，手指覆上腰间的剑柄。我想他不会是因我让他买坠子便生气要杀了我吧。我晃了晃头，看向门外，眼前就闪过一个绿色的身影，在雨幕中匆匆而过。

第一反应，那人怎么不打伞。第二反应，那人有些眼熟。第三反应，是她？！

那样好看的身段，在黑暗中看一眼就叫人难忘了，我绝不会看错。夜一寻背对着正门，大约是没有看到。我看了他一眼，感觉现在不是向他讲明情况的时候，于是便直接推开夜一寻跑了出去，连伞都忘了拿。

我顺着那条路跑了很久，而那身影却像从未出现那般。难道是我心太急看错了吗？我怔怔站在雨中，望着前方华方城的中心，凌烟楼便在那里。看来我没猜错，那女子一定是凌烟楼的人。

我正思索着，却发觉手臂一紧，我本能的伸出另一只手反击，却被来人用一只手扯住，扫在身上的雨点一下子停下来，鼻息间萦绕着湿润的玉茗香。顺着手臂向上看，便看到夜一寻带了点 怒气又有几分无奈的脸。

“不过是条坠子，不给你买，你就跑出来淋雨？”他沉着声音责备道。我愣了一下，马上意识到他一定是误会什么了，只好试着解释：“没有，刚刚……”“还狡辩。”他打断我，伸手拍了拍我的头，“雨下得这样大，若是伤寒了，我可不会管你。”

这样细微的关心马上让我高兴得忘了方才没有追上绿衣女子的事，反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放心，我活这么久，从来没有被雨淋得伤寒过。”

夜一寻微微勾唇：“世上没有绝对之事，你怎知以后会如何？”我表示不认同。

老天似乎很爱看人笑话，而且乐此不疲。比如我坚信淋雨不会让我伤寒，于是第二天我便伤寒了。

【本章未完待续】（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