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根纤细的手指轻轻挑开浮雕着繁复花纹的暗金色烟盒,夹起一根香烟放在丰润的唇间。咔,银色的火机发出一声清脆悦耳的响声,一缕橙白交杂的火苗跃于烟嘴之上。那两片丰润的嘴唇动了动,烟嘴由焦黑变成碳红,映亮了火机上浮雕的那妖冶的头像——蛇发美杜莎。
药师修恭敬地站在办公桌前的红地毯上,他知道海华沙通常只在两种情况下抽的不是雪茄而是普通香烟。一种是她在思考问题时,而另一种则是在她心情糟糕时。至于现在的情况,很显然是第二种。
这支烟抽得很快,当灰灰如雪飘然从她手指之间落下时,那丰润双唇间终于吐出声音打破了这里的沉默。“问题不是出在乔Z和丰建这两家银行身上,如果他们要动手脚一定会用更隐蔽的方法侵吞这笔钱。”
啪
一叠文件被摔在巨大的实木办公桌上,白色的纸页在光滑的桌面上滑出一段距离才停了下来。
“您的意思是指公安处?没理由,老人虽然古板苛刻但也出了名的讲信用。他一直是我们的老主顾,近年公安处棘手的黑案大部分是我们帮着解决的,他没理由率先打破双方合作的蜜月关系。而且,以他那……”银色的月光从海华沙身后巨大的弧形落地窗照进来,映照在药师修那张与他老板一样面无表情的脸上,那枚单片眼镜闪烁出一弧冰冷的银光。
“以他那古板严酷的性格,怎么会用抽回佣金这种令人不齿的下作方式对付我们,你想的是这个吧修?”海华沙打断了恭敬如仆的修的话,两肘立于桌上双手交叉撑着下巴冷冷道。
“就是这样,大姐。”在没有其他人的情况下,修不会称呼海华沙老板,而是叫她大姐。至于其中的原因,想必整座事务所只有三个人知道。
“修,三百万拉里对于公安处是什么概念?”海华沙突然发问。
“以最新得情报来看从去年年初截止到现在,公安处的经费开销不到四百万。”药师修很快回答道。
“即便特别行动科直属国防部,你不觉得三百万对于他这个特动科负责人来讲太多了吗?”
“的确是这样,大姐当日开出这样高额的佣金价码也是希望老人知难而退,不想让事务所接手这个任务。”
“CRD的水很深,如果有人要我趟这滩浑水也要出得起价码。”海华沙摘下脸上的金丝眼镜靠在宽大舒适的皮椅上,闭着眼睛用手指捏着两眼间的皮肤做着按摩。
“您的意思是这三百万佣金的来源有问题,因此老人或其他人冻结了我们的账户抽回了佣金?呵呵,挪用公款可不是老人那样寂酷的人能干出来的事。”
“修,你错了。人是会变的,不是吗?”一个女人的声音突兀地从房间阴暗的一隅传了出来。
即便房间里没有开灯只有苍白的月光照亮办公桌前这一块地方,但药师修只从声音便判断出对方的身份。“二姐,您回来了。”
二姐?!
当那道纤瘦的身影悄无声息地走出黑暗,一道月光照亮了那张似哭似笑的丑面具,来者竟是那位神秘的魔术师。
海华沙没有因魔术师的偷听,或是冒然闯入生气。与此相反,当她听到魔术师的声音停下了手指的动作,睁开眼静静看着这个神秘女人,复杂的眼神一扫以往的冷漠。就在此时药师修打开了外脑默看片刻向海华沙道:“大姐,CRD那边出事了。”
听到修的话,海华沙纤细的眉毛微微上挑,她又给自己了一根烟叼在嘴上。烟雾靡靡中,修将到手的情报详细地汇报给海华沙。即便当公安处那支特别行动队拿着国防部的调令走进事务所的一刻,海华沙便知道她已被拖下水。但是亲耳听到坏消息的滋味和预测到坏消息的心情截然不同。
“修,立即出发接他们回来,记住,我不允许他们三个当中有谁回来的是尸体!”海华沙下达了命令,语气强硬不容反驳。
药师修刚要弯身领命,一直缄口不言倒立站在房间屋上的魔术师从地毯上升了出来用手挡住了修。“让我为他们简单占卜一下如何?”魔术师从上衣口袋中掏出一副纸牌,纸牌在戴着白色丝绸手套的十指间如雪蛾翻飞起舞。当魔术师的手停下,这些纸牌已诡异地悬浮在半空如同身下有一张隐形的桌子。
魔术师捏起一张牌看了看,随后调转牌面向沉默的海华沙展示着。魔术师那张原本不辨悲喜的面具此时却露出一张夸张的笑脸,那向上高高扬起的嘴角和红日般的夸张腮红恰如马戏团中逗人发笑的丑角。而她手上的那张牌的图案,恰好与她的面具一模一样也是一个丑。
“呦呵呵,鬼牌!真有趣,竟然是鬼牌。鬼牌,丑角,愚者,万事之末万物之始,既是开端又是终结……我为什么您不考虑考虑让我替修完成这次任务呢?我亲爱的姐姐,呵呵呵呵……”
黑夜消退皓月淡如白霜,一架飞机正追逐着黑夜的影子,背逆着初生的旭日划过无云的天际。飞机上,X疲惫地靠在机窗旁看着窗外,这一夜发生的事赛过一个春秋轮回。那一幕幕画面此时正如梦魇在他脑海中萦绕徘徊,久久不散。
飞机背离的天海间乍起红霞,一轮旭日已在东方露出了头将飞机的银光闪烁的金属外壳上镀上一层火红。X侧脸看着坐在对面的乌鸦以及做了紧急包扎躺在她腿上的狼,金黄带红的晨光透过机窗照在他们满是倦意的脸上。同伴倦容沐浴的金红色晨光让他觉得安心,温暖。伤口虽还疼痛不止,但夜已褪尽白昼将至。
半个时前X和乌鸦利用CRD的医疗工具为狼做了紧急抢救,这样一家国际医疗制药巨头的总部内医疗施设是极其完备。虽然两人不是专业医生,但CRD中的医疗设备大部分可以由电脑控制。因此,X和乌鸦终于将狼从死亡线上救了回来。不过即便击败了瘟疫博士以及被他操控的战斗防御系统,CRD也极不安全因为它内部还有大量赤色游击队队员在到处搜寻着他们的踪迹。天色渐明,如果再待在CRD中磨磨蹭蹭等到大量CRD职员乘坐专用交通工具来总部上班,他们的身份马上便会从协助公安处调查CRD非法勾当的秘密调查员,转变为公然闯入制药集团盗取保密文件的恐怖暴徒。
时不待人,X与乌鸦草草治疗了各自身上的伤口便带着狼逃出了CRD那栋恐怖的轮轴建筑。逃出生物圈后X奇怪地发现原计划接应他们的那架社会委员会的飞机,仍然停留在生物圈外不远的荒地中。西摩和科沃基恩以及豺狼这三个人将他们当做弃子,X自然不会闷声吞下这个苦果。因此揣着一看究竟和报仇的心思,X冲上飞机可让他意外的是西摩三人并不在飞机上。而且通过旁敲侧击的对话,X得知飞机驾驶员完全不知道西摩队的计划。
少女此时已沉沉睡去,看着那张黑发凌乱满是血污的脸,X心里却回想着登上飞机时他与驾驶员之间的对话。
“嗯?怎么发动飞机了,你打算返航?”
“对”
“你不等你们的人了?我是行动队那些人。”
“你们不是一直和他们在一起吗?”
“怎么了,我们之前任务不同分开了。”
“哦,他们都死了!看这个,这是我们配发的追踪器。上面可以显示其他佩戴者的位置,生命指标健康状况……”
……
X努力回想着当时的对话,驾驶员的话听起来似乎没什么问题。但为什么他总觉得哪里不对头?“是那部追踪器吗?”当时驾驶员从腰上取下一枚巧的电子装置朝X晃了晃,X没有看清它的样子。“问题出在它身上吗?他在谎吗?”X当时试图也试图从他的眼神,表情上看出一丝端倪可驾驶员脸上那只巨大的黑色护镜,以及遮挡住口鼻的呼吸器让他的打算完全落空。X扭过头朝身后机舱中那扇金属门看了看,此时那位驾驶员正坐在门后驾驶着飞机。
“也许是我多想了……”X用手撑着额头猛地甩了甩头,一连串的紧张战斗几乎耗尽了他全部精力。疲倦如决堤的洪水向他无情袭来,飞机引擎发出的微笑噪音如同催眠曲。但他仍然坚持着,倔强地坚守着自己的阵地,努力保持着清醒。此时狼昏迷不醒,乌鸦因失血和疲惫昏昏睡去。如果X再睡下等到真有意外发生时就晚了,他可丝毫没忘驾驶这架飞机的人来自那个将他们当做弃子使用的公安处。即便驾驶员对西摩等人的行动计划并不知情,X也不敢将赌注压在他那听起来没有丝毫破绽的话上。在安全抵达九龙之前,这注定是一趟难熬之旅。
飞机平稳飞行太平洋上一万一千米的高空,犹如一只迅疾的银鸟。由于采用先进的悬浮重力系统,飞机的引擎噪音很。可就在此时,在飞机两翼黑暗的侧引擎室中突然哔的一声亮起一处暗暗的蓝光。朝这道蓝光的来源看去却是一块巧的LED显示屏,而此时显示屏上数字正不断变化着。“100,99,98……”对于这里发生的一切,飞机上的人一无所知。
驾驶室中,戴着护镜以及呼吸面罩的驾驶员脱下皮手套摘着头上厚重的头盔,那柔软淡得近乎于白的金发露了出来。紧接着他又用那只手背上文有子母D的手摘下护镜和呼吸面具,那纤细的嘴唇微微张启用近乎听不到的声音自言自语道:“你不配死于绚烂的爆炸,但你可以死于海葬……叛国者。”
X努力与几欲沉阖的眼皮做着斗争,他努力将视线由寂静的机舱内转移到窗外,看着偶尔从飞机斜下方掠过的薄云,以及覆盖着红色晨光的机翼。可是不知为何,那喷吐着蓝色火光的机翼却让他心神不宁,一股没来由的莫名焦虑涌上心头。蓝色的火焰烤得空气如被雨水打湿的油画,模糊不清似梦似幻。可是突然间那火焰却猛地暴涨,X还没来得及反应机翼引擎上喷出的火焰已铺天盖地朝他席卷过来。那火焰变化着如同恐怖的巨兽,X甚至能听到它发出的恐怖吼声。他惊得身体猛地像后一躲,却看到蓝色火焰被机窗挡在外面。X扭头想叫醒乌鸦,却发现她和狼消失不见了。
机窗外的火焰变化成一张恐怖的脸,一半看起来像霍利一半看起来竟像拿掉面具的瘟疫博士。玻璃无法抵御高温,机窗的中心出现一个黑,紧接着黑迅速扩大如同烧焦的烟圈。X朝后面躲闪,其他机窗却也纷纷融化,蓝色的火焰如洪水一样瞬间充满整个机舱内部。恐怖的高温铺面而来,X想调运生物能量护住身体抵挡高温却惊恐地发现任凭自己如何努力,他体内的生物能量却没有任何回应。他惊恐地看到火焰引燃了他的衣服,他的头发,甚至是皮肤。到处都是火,到处都在燃烧,他倒在地上翻滚身体希望能压灭身上的火。可火焰却越烧越旺,他想痛苦的大喊却发现气流呜呜通过嗓子,也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X,X你醒醒,X醒醒……”
X猛然从噩梦中醒来,看到的却是少女担忧的面容。“你发烧,刚才在CRD吃过的药也许没起作用。”
X擦了擦脸上的汗水,朝少女摆了摆手,他知道这是吸收其他生物生物能带来负作用并不是药物能够治疗的。尽管极力控制自己不让自己昏睡过去,可他竟还是睡着了。他看着窗外覆盖晨光的机翼,引擎依然平稳地喷射着他噩梦中铺天盖地的蓝色火焰。
嘭!!!
X根本没有想到就在这时机翼上的引擎突然发生爆炸,一声闷响从机窗外传了进来。夹杂火光的滚滚黑烟如滴入水杯中的墨水,瞬间染黑了机窗外看到的湛蓝天空。
啊!
爆炸发生后飞机开始剧烈摇晃,精神尚未从整夜噩梦中恢复过来的少女受到爆炸的惊吓大声叫了出来。X心中暗道一声糟糕,站起身便要朝驾驶室跑去。“照顾好狼!”X着边迈出步子,轰隆隆,巨大的噪音响起机身又是一阵剧烈的晃动,X此时头也晕了起来竟一下没站稳摔在地上。
半跪在地上的X扶着舱壁甩了甩头,试着竭力从之前吸收其他生物能的副作用中恢复过来。轰隆隆,机舱摇晃得十分剧烈仿佛一辆行驶在山路上颠簸起伏的客车,恐怖的噪音震耳欲聋不知是机体破碎的声音还是着火引发的二次爆炸的声音。X踉踉跄跄撞在驾驶室的金属门上,一只手抠在凹陷于金属门上的红色拉手上用力朝外拉。可金属门纹丝不动,驾驶员已经里面锁住了门。
“开门!”X用力砸了几下门,可门内毫无反应。X试着调运生物能量,让他欣喜的是体内生物能量依然有反应并没有出现那可怕噩梦中的情形。
轰,轰!
两发岩笋在驾驶室的舱门上轰出两个大坑,在恐怖的冲击力下门框的边缘严重变形露出半手宽的缝隙。哐啷……X一脚踹在门上,金属门不堪吃力一下倒向驾驶室内。X探身进入驾驶室却吃惊的发现里面空无一人!就在X震惊于驾驶员的去向时,砰的一声,一个人突然从上方滑落趴正前方的机窗外。当X看清那人的面孔,他惊怒地发现那人竟是当日在沃斯见过一面的D。
咚,咚……
头戴风镜的D此时正趴在机头上的机窗外用手敲着机窗,猛烈的气流吹乱了他的金发,那柔软的浅金色头发如同一团温度高得发白的火。看到吸引了X的目光,D撤回手在自己脖子上朝X做了一个抹颈的动作,紧接着将手握拳放在脸的一旁,再缓缓张开五指做出爆炸的样子。他那露着诡异微笑的嘴唇变成O型,紧接着缓缓张大,X似乎能听到他在:“Bang!”
“D!!!!!!”X发出一声愤怒的吼声,此时终于知道此前为什么总觉得驾驶员有问题了。因为他是D伪装的,真的驾驶员应该已被D灭口。而让X产生异样感觉的并不是驾驶员的话,也不是他手上的追踪器,而是那份奇怪的似曾相识的熟悉感。
“再见,我亲爱的兄弟!”
气流吹得衣装猎猎发响,D微笑着在X愤怒的吼声中倒仰着翻下飞机,如迅疾的鸟儿翱翔于淡云烈风中。
“嘟嘟,警告,警告,舱内气压泄露。嘟嘟,警告,警告,舱内气压泄露……”
“嘟嘟,警告,警告,下降速度超常安全值……”
“警告,警告,NE主引擎停车,NA左引擎停车……”
“警告,警告,动力流失百分之九十五……百分之九十二……”
机舱中刺眼的红色警报灯闪烁不停,X面前飞机的驾驶面板已被砸烂。
“乌鸦,戴上降落伞准备跳机!”X朝身后猛地喊道,却没有听到少女回复。他扶着剧烈摇晃的舱壁看向身后机舱,少女身前为驾驶员意外的乘机人员准备的备用降落伞已不翼而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