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神赐吾生之权柄,凡人却亲手将其终结。
“霍……”
嘭!
X口中的名字只了一半,那个从黑暗中走出的男人便一拳打在他脸上将他直直轰飞出去。虽然X仍抱有一丝侥幸心理,期待着他叫霍利名字的时候这个男人能有一反应,但回应他的却是石块一样的拳头。太快了,他的速度太快了!霍利的速度快完全出乎X的预料,这速度甚至比X全力催动生物能量后爆发的速度还要快。九龙事务所是个卧虎藏龙的地方,但在速度上能超过X一线的仅有两人——修和魔术师。在沃斯城X见过修的身手,他是个在速度和手术刀精准上追逐完美极限的典型。至于魔术师,X虽然只在楼兰见过一次她出手,但这个神秘的女人身形速度比修还要快上一筹,而且她由始至终都没有认真过。
现在,这个名单上似乎又要添上一个新的名字,如果他还叫霍利的话。不仅是速度,霍利的瞬间爆发力也夸张得令人感到恐怖。当他的右拳以力拔千钧之势轰在X腮帮上时,X只觉的脑袋里嗡的一声轰鸣,恐怖的冲击令他两眼发黑。如果不是他的身体在一瞬间产生自我保护意识,调动生物能量形成一层坚韧的能量层恐怕只这一下X便会折断颈椎。
霍利没有一丝停顿的意思,健硕高大的身躯如幽灵一样近贴着X倒飞的身体,两只拳头如炮弹一样劈头盖脸地轰在这位昔日好友的身上。咔嚓,坚厚的玻璃墙先是出现蛛网一样的列分,紧接着如钱袋中倾倒的银币哗啦一声碎落满地。玻璃墙后的长着人耳的袋獾被突然撞碎玻璃飞滚进来的不速之客吓了一跳,毛发耸立嘴中发出刺耳的警告声。
杀了他,杀了他,是他害的你变成这幅模样,是他抛弃了你,杀了他,杀了他!
霍利脸上的肌肉颤动着,往日眼神中的热情,豪爽早已不见踪迹,如今只剩下孤寂,绝望,惶恐不安,迷离散失的眸子。苦涩的液体从眼角的泪囊中分泌出来,如无声的溪流从两颊滑落。那两条不同肤色的手臂突然发生诡异恐怖的变化,皮肤下仿佛藏着活着的野兽,异虫挣扎不休让臂以下的部分看起来就像两团迅速膨胀的囊肿。不过更令人感到不安的是,这两团囊肿一边生长出棕色长毛,另一边的则干燥变硬而且变得细长。
变化过程十分迅速,几乎只是一眨眼的功夫,霍利的两只手就变成雄师头和巨蝎尾巴。他脸上流着眼泪,朝趴在碎玻璃上的X猛扑过去。感到这股袭向自己的劲风,X顾不得胸口气血翻涌,手脚撑地发力,腰肌扭动猛地前滚闪开霍利恐怖的一击。左手雄师头颅如巨钳,锋利的牙齿上下咬合展示着草原猎食者的天性本能。右手蝎尾上蜷缩着如同上劲儿的发条,但没人能无视那根毒囊饱满的螯针。
X体内生物能量急速运转流经四肢百骸,身形快的像一阵烈风,但那霍利左手的狮头速度也极快。牙齿咬合的声音如此刺耳,就在X仓促中勉强躲过狮头的一咬,霍利右手的螯针猛地弹出直刺过来。眼见巨大的螯针如铁锥扎像自己的眼睛,X原本靠生物能量吸附在墙壁上的手脚骤然松开,身体自然下落躲开了这一击。摔落在地面的X滚地侧滚,紧接着踉跄爬起脚下瞬花一闪出现在四五米开外。一击不成的霍利看到X出现在远处,想要再次发动攻击却被深深嵌入金属墙内的螯针限制住了身体。
噗
X将一口浓血啐在地上,任谁连续挨上十几下炮弹一样的拳头恐怕都不会好受。其实,X完全能够挡下这些攻击,无论是释放灵体分身还是释放实质防御能量都能免除他这一番皮肉之苦。但他偏偏没有这样做,只是一味的被动挨打。朋友,兄弟,这两个词在他心中回荡着,面对那张熟悉的面孔他始终无法将其当做是自己的敌人。
他从不认为自己是一个好好先生,相反他的手上沾满鲜血。过去的十几年里,他几乎从来没有过自己想要的生活。无论他愿意与否,他都必须服从上级下达的一切指令。可以,在十几年的时间里他并不是作为人,而是作为一样工具存活于世,谁会在乎工具的想法呢。从那些锁在地下室铁柜中落满尘埃的卷宗可以得知,他究竟替组织做哪些见不得人的勾当。如果这些事被公之于众的话,政府恐怕会以“罪恶满盈”之名将他处于极刑。
但冬眠苏醒后一切都不同了——没有组织,没有国家,他就像一名在厂子中勤勤恳恳工作了几十年的老职工,一夜之间厂子倒了他无处可去。虽然有过一段时间的彷徨迷茫,但他意识到自己终于可以按照自己想法生活了,而真正的朋友就是他最想要的。人是一种因情感而生活的动物,在很多情况下即便知道情势,结局对自己不利,因情所使也会做出许多反常的举动正所谓‘感情用事’。亲情让人温暖,爱情让人疯狂,友情让人感动。即便他曾是只知道服从命令的工具,但如今也会感情用事地用地赌上一把,为的就是唤回他的在乎的东西——朋友。
金属墙卡住蝎尾只是个麻烦,只见霍利右手急速蠕动几乎一瞬间便恢复成原样从墙壁中抽了出来。真正的麻烦源自他自己——他的心。他认识这个人,这个共同处事的兄弟。但他脑子里却有一个声音不协调的声音再反复高速自己杀了他,那是谁的声音?是他自己的心声吗?那个声音字字句句叙述着那支离破碎的恐怖回忆,提醒着他是如何看着自己被巨鼠开膛破肚。更可怕的是他自己竟然没有一丝痛觉,即便巨鼠将整个头钻进自己的腹腔中撕扯吞咽着内脏也没有一感觉,除了仅存的一丝意志外病毒已经完全支配了他的身体。恐惧吗?绝望吗?恶心吗?看着自己的身体像破布娃娃一样被牛犊一样的老鼠撕扯着,却没有一丝感觉。这让他近乎发疯,所幸的是很快他便昏迷了过去。
此后他仅存的残缺记忆无一不令人感到深入骨髓的恐怖,在手术台上睁开双眼却发现自己仅剩半截身体,而那些躲在白色防护服内的家伙正用圆锯切他的左臂。眼睁睁地看着左臂与自己分离。那是他的胳膊,他的手!它曾用力紧握打在敌人的脸上,也曾温柔地抠在女人的胸口那团绵软上……但是它现在却被切成薄片装在玻璃培养皿中,像餐厅的牛排一样!拼命地张大嘴却没有发出一丝声音,拼命地想抬起左臂却根本没有反应,他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被一刀一刀地解剖着却死不了。
再次苏醒后他发现自己浸泡在粘稠的蓝色液体中,那粘稠的感觉让他想到鼻涕或精Y,他想作呕却连嘴都张不开。全身上下唯一能动的只有眼睛,他在液体中看着那些家伙对他指手画脚神情如同动物园内的游客。当他们离开时,灯被熄灭房间内没有一丝光亮。他就泡在这粘稠恶心的液体中无法移动一丝一毫,肚子一人感受着整个世界的孤独与黑暗。他被反复从提出,切片,再泡入营养液中。记忆残缺不全,神智模糊不清,时常分不清梦境与现实。
在那次恐怖的手术中。那些防护服中的阉人将死人的尸体切下来缝在他的身上,又在他体内埋入许多奇怪的肉*团。这些肉*团像动物的卵,充斥着他整个腹腔直到他如孕妇的肚子再也装不下。他被关在黑暗之中,独自一人感受着这些不属于他的部分。手,脚,躯干,内脏,心,肺……当隆起的大肚子消失后,他的身体每天都承受着难以想象的痛苦,持续数日的高烧让他眼前一直出现幻觉,身体缝合部分的灼热刺痛如世界上最恐怖的酷刑折磨着他的神经。更要命的是他看到脖颈下这具恐怖的身体不断变化着生出蠕动的肿块,这些肿块如同一层肉皮包裹在活着的野兽身上,它们经常浮现出恐怖的面孔,有狮子,有猎豹,有马,有猩猩,有鲨鱼,甚至还有昆虫。肉皮上不仅仅是浮现出诡异恐怖的面孔,在高热褪去后这些肿块变得奇痒难忍,总是有奇形怪状的东西从蠕动的肉皮下冒出。钢针一样的黑色硬毛,臂一样长的昆虫触手,生有倒钩的尾巴,甚至还有一对翅膀……
囚室中没有镜子,即使有在黑暗中他也什么都看不见。但他知道自己的变化,他能感受到身体中的‘它们’。这不仅令他感到恶心,更令他感到恐惧。感染病毒的话他也许会变成一个活死人,但起码有半个人字。可是现在呢,他成了什么?用尸体拼出的怪物?一个实验室中造出来的怪胎?一个由几十种生物组合成的魔鬼?他想过死,却死不了。黑暗中有无数双眼睛在监视着他,他是他们罪孽的作品。求生不能,求死不成,他的世界在黑暗中彻底崩塌,即便曾是坚强如铁的开普敦汉子如今也只是一具没有灵魂的躯壳。
再遇故人,情感却决了堤坝,可奔腾汹涌却仍找不到倾泻的出口。脑海中那声音如魔咒却又如心声,即便他不愿却阻止不了自己的身体。他感受到身体中‘它们’不安地躁动着,如同挣扎欲飞的鸟拼命朝外挤着,似乎想要用面前这个人的血肉填补自己身体的残缺。
眼泪不仅为自己,也为故人而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