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你把我们给害惨了,张公子的亲伯父是张邦昌,张少宰。」
伙计恨死唐寅,后悔收下那么一点钱财,闯下大祸。
被酒坛扎实砸中可不是开玩笑,加上韩世忠臂力惊人,喝了酒更没有留力,一下子把那人敲昏,血流一地好不吓人。
「杀人了。」
这些公子哥们养尊处优,平日被恭维呵护惯了,哪里见过血腥场面,见友人动也不动倒地,就以为人死了。
惊恐慌乱一喊,吓跑西楼座上的酒客,出人命的地方岂是久留之地,死者又是皇上宠臣的近亲,昏头才会想待着看热闹。
张邦昌是何许人也,主和派的核心人物之一,在韩世忠眼里,就是这些人蒙蔽圣上,害死种师道的元凶,打死一个少一个,恨不得倒下是张邦昌本人。
韩世忠盛怒又酒醉,脑子不清楚情有可原,唐寅可清醒的很,凑过去,用手指探测那人的鼻息与脉搏,幸亏敲中的地方是前额,又隔着一小段距离,没有造成致命伤。
「还没死,不赶快带他去延医就说不定。」
唐寅让这些公子哥们带人去医治。
忘了这些人是高门弟子,出门总是带着七八个护卫在身边,轮不到他们动手,听闻楼里惊动,护卫全进了楼里,察看自家主子的安危。
「快带少爷回去,请薛太医过来替少爷诊治。」
确定主子还有气,护卫七手八脚扛着伤者离开樊楼。
这批衙内一共有六名,扣除伤者的护卫,进楼护主的大汉超过十人,仗着人多,这些衙内胆子大了起来,吆喝要打断韩世忠的手脚。
护卫得令,团团包围住韩世忠与唐寅。
「且退到一旁去,看俺大杀四方。」
韩世忠不想连累唐寅。
千军万马也不看在眼里,他会怕区区十数人?
「上来打过,俺要替种大帅打趴你们这些卑鄙小人。」
金兵所到之处,百姓苦不堪言,无数将士战死,种师道尸体未寒,樊楼却酒池肉林,官贾流连忘返,韩世忠看不惯,这才动了念头,想看看樊楼有什么魅力让人忘了国仇家恨,天天醉生梦死。
没上过战场的人,出言不逊诋毁为国出生入死的老将,单凭这一点韩世忠就杀人无悔。
架势十足、杀气冲天,护卫们不敢小觑,合力齐上与韩世忠战成一团。
猛虎入羊群,这是唐寅对自己眼前景象下的批注。
双方根本不在同一个档次,韩世忠一拳一个,左右开弓,全往护卫的心口挥击,拳劲之大重创肺腑,护卫倒飞之时,口中纷纷呕红,血花喷溅,剎那间把韩世忠染成一个血人。
见韩世忠如此勇猛,几个护卫连手,从背后抱住他的腰,擒拿住双臂。
天生神力这个词在韩世忠身上表露无遗,手臂一抬一甩,两个百斤重的壮汉在半空碰了个正着,手上一没有束缚,往扣住他腰际的手一抓,手骨碎裂声起,那名护卫发出杀猪般的嚎叫,手像是鸡爪变形扭曲。
拿不下韩世忠,公子哥动起唐寅的主意,想抓住他当人质,眼神一使,两名护卫露出恶笑朝唐寅逼近。
当战况一面倒,唐寅便料到他们会来这一招,柿子挑软的吃是常识,谁叫他长得白白净净,又是弱不经风的书生打扮。
先前,他闭门造车,按照朱无极教过他的炼体法子,以及后世健身术打熬身体,练出一身精壮的体魄,却流于把式,缺少实战经验,但经历几次打斗后,唐寅渐渐把握住力量的用法。
精武门成立后,狗鼻子经常和他对招,传授一些近身搏斗的技巧,从不到十招,到坚持五十招才落败,狗鼻子都说,依唐寅程度,对付一、两个程度普通的练家子绰绰有余。
有点功夫在身,才有资格担任护卫,准备对唐寅下手的两名护卫,始终躲在后头观望,不敢上前与韩世忠较量,可见两人武功底子薄弱,胆子更小,这样的人功夫好不到哪里去,唐寅还不放在眼里。
「别过来。」
梁红玉与韩世忠两人的武力,令唐寅汗颜,辛苦锻炼的招式在真正高手面前根本拿不出手,于是乎在有足够实力之前,唐寅尽量不想让人知道他身怀武艺,攻其不备是他的底牌之一。
奈何不了韩世忠,护卫把气往唐寅身上出,而且再不赶快动手,等韩世忠空出手来收拾他们,今晚肯定会全军覆没。
「认命吧。」
护卫一下就是重手,打残了唐寅,以性命相逼,不信韩世忠不低头。
唐寅侧身闪过一记朝面门而来的快拳,却刚好进了另一个护卫鞭腿横扫的范围内,再不还击就要中招。
能藏就藏,藏不住就畅快地杀他个落花流水,唐寅沉肩将那记鞭腿扛在右肩上,左拳往对方腿侧一搥,腿筋受创,整条腿麻痛难忍,唐寅双手抱住那腿向上一折、往外一推,护卫应声坠地,痛得在地上打滚。
出招收招全在一瞬间,另外一名护卫来不及看清,唐寅的拳头已朝自己狂奔而来。
单纯地撂倒人太无趣,唐寅突然想知道他的拳力与韩世忠之间的差距,学韩世忠对准护卫的心口,用上刺枪的劲力,聚劲于拳面,猛然爆发,以钻破对方胸口的气势,挥出一拳。
拳准确无误命中,位置相差无比,护卫却只是弓成一只虾子,五官扭曲,嘴边冒出白沫,翻白眼瘫坐在地,昏了。
「啊。」
一声女孩尖叫声从高处琴阁传出,江敏儿贴身小婢,她奉江敏儿之命出来察看外头动静,看见唐寅大发神威,难以置信地叫出声。
不单是她,唆使护卫对付唐寅的高瘦衙内,怕遭到唐寅报复,不顾体面,当场翻窗逃走。
「好拳。」
韩世忠抹去脸上污血,脚踩住一个装昏,偷偷往外龟爬的护卫的背脊,朝唐寅举起一个大拇指。
「献丑了。」
在武道上,唐寅还有一条好长的路要走,没资格得意。
碰上硬茬,剩下的护卫熄了拿下两人的念头,守在主子跟前。
韩世忠扫过厅内众人,喝道:「是汉子的,抄家伙去杀几只金狗,只敢在女人堆里作威作福,好意思说种大帅的不是,他老人家上场杀敌时,你们几个狗娘养的还没出生。」
在地上啐了一口:「想报仇,俺,绥德,韩世忠,在城外黄河大营等你,不管你背后站着谁,尽管放马过来。」
瞪的所有人不敢抬头,才对唐寅说道:「兄弟走了,什么樊楼,华而不实的玩意,臭不可闻。」
外头不少人聚集围观,韩世忠故意放大嗓门,指桑骂槐,讽刺这些耽于酒色,心无家国的下三滥。
韩世忠好似杀神降临,无人敢惹,连那看起来连只蚂蚁也不舍得杀的唐寅,都强悍叫人畏惧,加上心中有愧,倒没人回嘴,或是阻挡两人离去。
在西楼闹了这一出,樊楼自然不会善罢罢休,太上皇可是派了一支禁军精锐保护李师师,但李师师派人交代不准为难韩世忠与唐寅,西楼管事只能吞下这口气,放任两人扬长而去。
韩世忠对唐寅练得一身好武艺并不讶异,大翎朝文武全才的将领比比皆是。
「陪俺去拜祭种大帅。」
不等唐寅回话,当作他答应了,领路前往种师道灵堂。
一代名将含恨而终,许多将士前来吊唁,有品级的,入内向家属致意,没有品级跪在灵堂外遥祭。
韩世忠衣衫染血不好入内,在外面叩头,呼喊:「纵然苍天不公,人间忠义不灭。」
真情流露令人动容。
一时跟随者众,寥寥十二字在风中传诵,唐寅没跟着喊,胸口像是被什么堵住,隐约觉得闷胀。
一名四十余岁,长相普通,却有着耳顺老容的男子,在几名文武官员陪同下走出灵堂。
韩世忠一见到此人,惊喜莫名地说道:「李相,您也来了。」
男子正是李莺之父,李纲。
地上军士见到李纲个个激动难止。
「眼前可是良臣?」
李纲喊出韩世忠的表字,依他前宰辅,主战派领袖的身份,自有人告诉他,慷慨陈词的人是谁?
在这讲究士为知己者死的年代,日理万机的宰辅能叫出低阶武将的名字,足以让韩世忠感动,更何况李纲一直是武将们在朝中倚靠的支柱。
「贱名不足记,惊动李相,卑职有罪。」
韩世忠朝李纲行军礼,无视李纲已被恕宗解职。
军士们群起效尤,李纲急忙要大家别越矩,他以是平民百姓,受不起大礼。
唐寅静静看着,暗道:「哪个老百姓出入有官员随行。」能操纵一派在朝中呼风唤雨的人,绝对有两把刷子,三言两语便笼络众多军士的心,李纲不简单。
「别在外面站着,进来说话。」
恕宗召见韩世忠,亲封加官,战功彪炳,又是山东梁忠允头号爱将,足够让李纲出面结交。
「卑职一身脏秽就不进去污扰种帅。」
韩世忠婉拒。
「不碍事,种帅马革裹尸亦不惧,怎会介意区区小节。」
李纲早注意到韩世忠衣服上的血渍。
「走。」
不容他拒绝,李纲牵起韩世忠的手就要进灵堂,却见韩世忠回头看着一名气质飘逸的年轻人。
「吾友,江宁唐寅,不知他是否也能一同前去谒灵。」
同进同出,韩世忠不会抛下唐寅。
李纲瞳孔一缩,嘴唇微颤,横眉抬眼看着唐寅。
唐寅拱手作揖,行了一礼,拜见这位名闻遐迩,暗中过了一招的大人物。
哀矜勿喜,如同初见。(未完待续)